——
幾日後,就有一大批婦女前來林府嘗試趕制棉衣。
她們都是第一次來林府,大氣都不敢喘一個,生怕自己一個無心之舉惹惱了貴人。
前幾日她們聽說夫人要召集人做棉衣的時候,高興壞了,這可是掙錢的營生啊。每年冬天,幽州的百姓也就能靠家裡的男人打獵去集上賣掉換些銀子,女人們通常都是在家中照顧老小,根本沒有賺錢的機會。
趙瓊命她們每人都需拿一件自己的針線活過來,由寶珠和周媽媽檢查手藝,合格之人才能參與趕制棉衣。
寶珠站在衆人面前,聲音清脆、動作麻利,手中舉着一件棉衣正反給她們展示道:“看好了,走線要嚴密齊整,不可露出棉絮,合格者最終才能結到工錢,一件棉衣二十文。”
二十文,她們正常在家一天能做兩件,那豈不是一天就能掙四十文,這可不比男人們出去做工賺的少!底下的女人們壓制住心底的喜悅,繼續聽着寶珠的要求。
“我要說的都差不多了,今日大家就先在林府中嘗試一天,午膳和晚膳都由府内供應,煩請各位靜心制衣。”
寶珠施施然行了個禮,随後退下。
由于今日是第一次,所以趙瓊才将地點設在了林府。日後這些人在家中做活即可,做完後再将成品如數交上。
趙瓊的視線在所有人的身上打量。今日差不多來了二十多個婦人,看她們穿針引線、縫衣服的姿勢便知各個都是好手。
普通的農家女子若說繡花可能及不上大戶人家中養的那群繡娘,可若說縫制幹活用的棉衣那絕對不輸任何人。哪些地方容易磨損,哪些地方應該多放些棉花,哪些地方針腳該密一些,她們一清二楚。
底下的婦人都在專注地縫着衣服,屋内頓時沒了聲音。
在最後一排的桌前,趙瓊看見了一張她熟悉的臉,憔悴又瘦弱。
此人正是菱角的娘親。那日趙瓊邀她來府中做活被拒絕,她說要在家中照顧幼子,沒想到今日竟然能在府中見到她。
這一坐便是一天,直到傍晚驗收成品的時候,這群婦人的臉上竟絲毫不見疲憊之色,反而亮晶晶地期待着。
寶珠和周媽媽帶着人挨個驗收,趙瓊在一旁觀看。
約莫一個半個時辰後,寶珠笑着對趙瓊道:“夫人,今日一共是做了五十五件棉衣,奴婢看了,沒有殘次的。”
趙瓊聞言滿意地點點頭,吩咐下去:“那就好,現在就結工錢吧。”
她話音落下,旁邊拿着錢袋的婢女點點頭,對着衆人道:“請諸位來此處登記,領工錢。”
“叫什麼名字,今日做了幾件?”
“李天香,今日做了兩件。”
“拿好工錢。”
“好的好的。”李天香聞言瘋狂點頭,從婢女那裡領過工錢,臉上綻放出笑容。
……
終于輪到了菱角的娘親。
“姜淑琴,三件。”
婢女将銀錢放在她的手中,笑道:“我看了你的針線,做的真是又快又好。”
姜氏被她誇獎不禁羞紅了臉:“多謝誇獎。”
趙瓊雖然沒說什麼,但見到這一幕也不禁為姜氏高興。她剛剛也看了姜氏做的棉衣,的确是這群人中手藝最好的。
姜氏從婢女的手中接過銀錢,趙瓊看着她的動作一愣。原因無他,姜氏的袖子随着她的動作微微滑落,露出的滿是青子的一截手臂。
橫縱交錯,一看便知是人為造成的鞭痕。
趙瓊臉上看不出喜怒,道:“姜氏留下,其餘人可以回去了。”
頃刻間,這群人都散了個幹淨,屋内隻剩下姜氏面對着趙瓊。
她有些緊張,一隻手下意識攥緊衣角的毛邊,心中不明所以,不知夫人為何要将自己單獨留下來。
趙瓊并未多說,隻是朝她笑了笑,道:“人來了。”
姜氏聽了她的話,猛然回頭。隻見一個身形瘦削的丫鬟已經進了屋,跪在地上,聲音清脆:“奴婢參見夫人。”
趙瓊看了看這母女二人,道:“你們在這兒聊,我先出去了。”
待她出去後,地上的菱角才緩緩起身,撲到姜氏的懷中,大聲哭着:“娘!”
姜氏也紅了眼眶。
她把女兒從懷中拉出來,仔細看着模樣。見她身上穿着統一的林府婢女服飾,頭發梳成了利落的雙丫髻,臉色比之間好了太多,便知她過的不錯,不禁哽咽道:“好,好,真好。”
菱角哭着點頭:”娘,你放心,侯府的人都待我很好。”
“夫人是個好人,你可要好好報答她,切不可忘恩負義。至于家裡……”
姜氏說話一頓,心底泛上不忍,但還是閉上眼,狠下心決絕道:“家裡日後就不要聯系了。”
菱角聞言大驚失色,“娘,你說什麼呢?”
姜氏推開女兒,聲音和眼神冰冷:“一會兒我便去找夫人說明,你與這個家已經沒了關系,日後不必再有探親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