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可以這樣對他的兄弟摯友,莫說是天罰司,便是長樂庭,他也不許。
柳叙白少見的失态讓沈凜一時間也不太敢說話,隻是牽着他的手越發使力,但柳叙白現在的怒氣早不是溫言幾句可以安撫的了的,百川流此舉真是找死。
一路上天罰司的人馬都客客氣氣,畢竟柳叙白在鴻蒙大殿的事情已經一傳十十傳百,每個人都清楚他不是好招惹的主,現在天罰司瞞下不報,所有人都明白,當面對質之時,場面一定會弄得很難看。
剛踏入天罰司的大門,沈凜就看到各庭的主理人都已彙聚于此,正在叽叽喳喳的辯論着什麼,而站在正中的百川流似乎根本不在意他們的斥責與謾罵,而是一臉心安理得的保持着慣有的微笑。
天罰總司使月寒櫻曾與柳叙白交好,但今日卻不在廳内,柳叙白有看過記檔,月寒櫻受命去往别處查看神域各部離魂症一事,所以外出未歸,下屬的權利分支便是百川流與華胥,現在華胥重傷未醒,天罰司便由百川流說了算。
“柳尊使,你來了。”百川流看到行色匆匆的柳叙白後,率先打了一個招呼,但這次的禮貌并非客氣,而是挑釁。
柳叙白的表情都被掩藏在面紗之下,但那雙眸子中卻充斥着深深的敵意,柳叙白駐足停步,冷聲詢問道:“花扇裡呢?”
“自然還在折将獄裡,比起這個,柳尊使,你是否要先解釋一下,為什麼花上神會在未央庭?”
百川流的意思很明确,雖然當時柳叙白說了花扇裡有概率會折返回來,但他并未第一時間通知天罰司,這與他現在的行徑并無差異,所以柳叙白就算怪責,也得先掂量掂量。
剛才紛說的人群中,還有一人一直注視着柳叙白,那就是戴量天,上次白玉京替他解圍讓自己難堪的事情他還耿耿于懷,所以這次也是受了百川流的邀請,特來觀看柳叙白出洋相。
“我要見花扇裡。”柳叙白沒有回答百川流的問題,而是避開了這個話題。
“柳尊使,你莫要顧左右而言他,先回答問題罷。”百川流的唇角攀上一抹笑意,他就是想刁難一下柳叙白,他和柳叙白原本犯不着如此,但是柳叙白既然是現在未央庭的主理,那他就有理由刻意打壓一番。
柳叙白黑着臉緩步上前,每一步都邁的異常沉重,壓迫感十足,他邊行步邊沉聲道:“我再說一次,我要見花扇裡。”
“哦?柳尊使是想威脅我嗎?”百川流倒是一點都沒有畏懼柳叙白的威壓,在他心裡,柳叙白就算身居高位,也不過是個新人,況且這位子,他也不一定能坐的穩,所以百川流也沒有想着要給他留什麼情面。
“尊使還是快點交代,為什麼花扇裡回來你瞞而不報?初來神域,就這般無視法度嗎?”
柳叙白聽完冷冷一笑,“法度?你同我論法度?”這算是撞到了槍口上,若說起這個,柳叙白自然沒在怕的,他本就是這神庭法度的制定者,每條律例都熟記于心,華胥能通過天罰司的測試,便是因為柳叙白在側替他輔導,現在有人敢拿律法說事,柳叙白很是不介意與他辯上一辯。
“那,你是不是應該先同我講講,未向未央庭主理通禀,擅自入庭拿人,該當何罪?”
“再者,你又是從何得知,花扇裡在未央庭的?消息何源?報者何人?”
“且拿人期間無聲無息,不驚動守衛,可見你對未央庭還真是了如指掌啊。”
“百川流,若論法度,你罪責可不小。”
百川流自知理虧,雖然柳叙白沒有通報花扇裡行迹确包庇之嫌,但是自己這手段也不光彩,畢竟他不能承認自己抓人的憑據就是一封沒有署名的密信,如果真論起來,自己确實有點不占理,所以他幹脆胡攪蠻纏起來。
“莫說廢話,你剛任代政使就敢這麼肆意妄為,天罰司自有天罰司的手段,這用不着你操心。”
“寒濯!”柳叙白見對方完全沒有把自己的客氣放在眼裡,便喚了沈凜一聲,沈凜心裡當然明白他的意思,所以身形位移之時就将靈氣化做一枚鋒利的柳葉刃片,雙指一夾便橫在了百川流的脖子之上。
對付百川流這種人,最好的方式就是暴力的手段,不給他顔色瞧瞧,他還真當自己是碟子菜。
百川流哪裡想到柳叙白一言不合就會動手,眼神突然間變得無助了起來,因為他明顯感覺到沈凜身上的殺氣,換句話說,自己現在隻要不乖乖聽話配合,柳叙白便會痛下殺手。
他将求助的眼神投向戴量天,但戴量天卻意外點了點頭,示意他可以稍作妥協,畢竟戴量天心裡清楚花扇裡現在是怎樣的一副慘狀,隻有讓柳叙白見過,他才能失态,這樣自己也就不用太費心力,便可挫傷柳叙白的銳氣。
百川流一聲令下,衛兵便将已經奄奄一息的花扇裡拖了上來,手法極其粗暴,花扇裡拖拽過得地方留有一道紅色的血痕,可見他傷勢不輕,花扇裡的嘴被布團堵着,後背血肉模糊,從衣服上血液飛濺的程度上來看,應該是受了鞭刑,但讓柳叙白最難以接受的是,花扇裡一直愛惜有加的狐尾,被人生生斬斷,身後更是血紅一片。
青丘一族的斷尾帶來的痛楚等同于淩遲,那是一種慢性的痛感,會随着血液的流動步入每一處要穴,繼而逐步增加,若無人出手醫治,那下場隻有一個,就是活活疼死。
混蛋!柳叙白暗罵道,他的怒火一定頂到極限,他試探着花扇裡的鼻息,微弱到幾近全無,百川流不虧是天罰司出了名的酷吏,這刑罰的手段當真叫人膽寒。
柳叙白緊緊抱住已經虛弱不堪的花扇裡,滿眼都是心疼,他滿手溫熱,這是花扇裡生命流逝的迹象,他不敢觸碰那血淋淋的傷口,生怕再加重花扇裡的痛感。
這斷尾之舉,除了讓花扇裡生不如死,再便是斬滅了他身為青丘人的榮耀,一旦狐尾斷離,那就意味着,他失去了青丘人的身份。
這一刀,斬斷的既是花扇裡的尊嚴,也是斬斷了柳叙白最後的理性。
沒有什麼比這樣的懲罰再惡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