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哪裡?
楚雁離在失去知覺後,意識便被封固在了一個黑暗的空間之内,他在魔宗這麼多年,從沒有受過如此嚴重的傷,當他迷離的睜開雙眼之時,周遭陌生的擺設令他背後一寒。
這……不是藍澈的房間嗎?
他雖然不常來此處,但是那滿屋的千秋歲香氣他還是記憶猶新,整個未央庭乃至整個神庭,想要再找出一間這樣的屋子恐怕是不可能了。
他剛準備挪動身子,就感覺胸口處傳來一陣劇痛,楚雁離這才想起昨天發生的事情,這痛意險些讓他驚叫出聲,他原想用手去捂按傷口,卻發現自己手中正攥着什麼。
是藍澈的衣服?
他心中一驚,頭上開始滲出冷汗,他的視線順着手緩緩上衣,藍澈的睡顔便出現在了他的眼中,昨夜因為羅摩草精的原因,藍澈沒來得及将百葉簾拉好,溫暖的陽光透過窗戶紙投射在他的身上,形成一層淡金色的光暈,此刻的藍澈表情釋然,長睫有一下沒一下的輕顫着,雙唇微啟吐納着氣息,隻是不知是否是自己扯拽的太用力,藍澈的衣物被揪的七扭八歪,肩頭的衣衫更是直接被拉到了手肘處。
這麼香豔的場面,直接讓楚雁離紅了臉,藍澈本來的樣貌就有些雌雄莫辨,若不是他知道對方的性别,這一覺起來肯定會以為昨夜自己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他緩緩松開手,心跳砰然,生怕吵醒了藍澈,但翻湧的心血讓他止不住呼吸加快,藍澈怎麼會在這裡?
不對,這裡本就是藍澈的房間,那自己怎麼會在這裡?
哦,也許是因為自己受傷藍澈心有愧疚吧,所以才把自己安置這裡看護。
想到這一點的楚雁離終于松了一口氣,但是轉念間,剛放下的心就又被懸了起來。
還是不對啊?既然是看護,為什麼藍澈會同自己同睡一張床?還有,自己為什麼扯着藍澈的衣服?該不是自己昏迷的時候,對藍澈做了什麼不軌之事吧?
可别啊!!!!!
楚雁離心中哀嚎道,這要是讓風知還和陸竹笙那兩個家夥知道還得了,昨天光是因為藍澈來見自己就大動幹戈,這要是讓他們知道自己和藍澈睡了一夜,便是什麼都沒發生恐怕也說不清了吧?恐怕整個神庭都會為此而追殺他吧?
若是因為這個原因而引發神魔之戰,是不是扯淡了些?
而且……他不喜歡男人啊!
盡管,藍澈生的美貌,但……想到這裡,楚雁離的眼睛便停在藍澈的臉上移不開,藍澈的夢境似乎被打擾,眉頭微蹙,翻身調整姿勢,原本鋪散在身上的雪絲順着脖頸向前滑落,半個肩背都暴露在他的視野之中。
這也……太……太……
楚雁離一時竟被這場景弄得說不出話,胸口像是再被什麼東西瘋狂沖撞,他趕忙捂住自己嘴,怕自己因為此景而失聲驚呼。
這還是昨日那個冷若霜雪的未央庭神君嗎?此刻的他,看着簡直溫婉至極,這半遮半掩的姿态讓人根本無法抵禦,楚雁離腦子裡開始不斷出現一些不可描述的想法。
楚雁離!楚淮洲!你想什麼呢你!他用力的在自己臉上拍了一下,想讓自己清醒一下。
隻是這似乎根本沒有什麼作用,反倒是讓他更加窘迫,他是瘋了嗎?對一個男人産生了這樣的想法?不該啊?楚雁離,能讓你心動的,不該是年輕漂亮的女子嗎?
在魔宗的時候,将離沒少拖着他去喝花酒,但是他對那些女子似乎都提不起興趣,甚至有過界行為之時,他還會刻意躲閃,現在怎麼一個男人睡在一張床上卻有了這種龌龊的想法?
難道他骨子裡是喜歡男人的嗎?
噫……不會吧……
越想,楚雁離就覺得越待不下去,他必須趕快離開,在這麼下去,先不說怎麼和未央庭衆人解釋了,光是自己也快承受不住這樣的負荷了,但是他睡在裡側,藍澈睡在外側,想要不驚動他下床恐怕有些難,正當楚雁離為難之際,藍澈緩緩的睜開了眼。
“唔……什麼時辰了?”
“呃……呃……午時了吧?”藍澈醒來的突然,楚雁離根本沒有組織好語言,隻能将被子一扯蓋在自己身上,好掩飾自己的現在的尴尬。
“啊!睡了這麼久嗎?”藍澈趕忙坐起身,誰料他這一動,原本懸挂在肩頭的衣物徹底滑落到了腰際,雪發之下的繃帶也顯露了出來。
受傷了?楚雁離看到這一幕,先是擔憂,而後鼻間一熱,一股血水噴湧而出,他慌張的捂住鼻子,而後假模假樣的說道:“沒事,今日休沐,不用去鴻蒙大殿的。”
“哦……也是。”藍澈剛将衣衫穿回原處,回眸間便見楚雁離的指縫之中滲出血水,“怎麼流鼻血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說完便探手去撫楚雁離的額頭,微涼的指背剛剛觸碰到楚雁離的額頂,楚雁離就飛速向後退移,甚至直接撞上了牆面。
“我沒事!我沒事!”楚雁離哪裡還顧得上掩飾,像是逃命一般直接從床上飛彈而起,向着床下奔走而去,随手拿了一塊布帕捂在口鼻處。
奇怪,他這是怎麼了?藍澈看着他詭異的行動軌迹,一時有些不解,但是出于關心,藍澈還是依照葉冰清的叮囑對楚雁離說道:“阿清說你還需修養幾日,快些回來躺着,不要亂動,萬一傷口撕開可就麻煩了。”
見楚雁離還躲在一旁不肯過來,藍澈便直接下了床,走到他身前扯着他的腕子将他拉回床邊,“這幾日,你就在我房裡休息吧。”
“風知還他們再大膽,也不敢在這裡生事。”
“庭宣君,你的傷是怎麼回事?”被布帕捂住的嘴說話模糊不堪,但是藍澈還是聽的一清二楚,“帶你回來的時候,不小心弄傷的,和你的傷勢比起來,不算什麼。”話說到這裡,藍澈的臉上就顯露出一絲憂愁,盡管這表情的轉變很快,但是還是讓楚雁離捕捉了去。
“庭宣君有心事?昨日突破了劍術不是應該高興嘛?這對神庭而言不也是件可喜可賀的事情啊?”
藍澈苦笑着搖搖頭,而後伸手捋了捋額前的碎發,淡聲而道:“是,是件喜事。”
“隻是,這劍招,我不打算再用了。”
“為何?”楚雁離不解,這不是藍澈一直以來的心願嗎?怎麼達成目的之後反倒是失落了呢?
“這該問你,你第一次,不就道出了這其中的原因嗎?”
“我不适合這無情道,也承擔不起這忘塵一劍的代價。”
“出劍雖是果決,但收劍之時卻滿是悲怆,這種感覺,很是煎熬,或許從前我不願承認自己的軟弱,以為隻要斷情便可達成極緻。”
“但,淮洲,你的劍,勝我一籌。”
“我雖道不明其中的原因,但是,我知道,若是你與我修為平階,我絕不是你的對手。”
“所以昨日,是我敗了。”
藍澈的稱贊倒是讓楚雁離有些臉紅,他昨日不過是學着藍澈的樣子瞎比劃罷了,隻是其中有些氣勁的走勢自己有些不習慣,所以才着意改了一些,但是這些在藍澈眼中,竟是勝過他的重要因素。
氣氛有些沉重,楚雁離便抱着被子坐了起來,而後玩笑道:“那,庭宣君可願收我為徒?昨日我可又赢了!”
“我說了,未央庭神君,不能收徒。”藍澈堅定的回答道,但是趕着楚雁離露出失望的表情之前,他做了補充:“但我可以傳你劍術,隻不過,沒有師徒之名。”
“也行啊!”楚雁離開心的點了點頭,藍澈的修為如此高深,師徒之名對他而言不重要,隻要藍澈肯教,他就很滿足了,“那我就繼續喚你庭宣君可好?”
答應的這麼痛快?藍澈原以為楚雁離會有些不開心,但是看着他那滿臉的笑意,便知這并非裝出來的,而是發自内心的喜悅。
看來自己的判斷沒錯,楚雁離的确是個坦誠的人,那些适用于神庭裡的識人規則對他根本沒有用,他的目的比自己要單純的多,所以自己也應該回以更加真誠的态度才行。
“好,不過我教習劍術可是很為嚴苛的,你吃得了這苦嗎?”
“自然,劍術并非一朝一夕所成,唯有像庭宣君一樣勤學苦練才能得其精髓。”楚雁離倒是想的明白,他不會拒絕讓自己變強的每一個時機,藍澈願意傾囊相授,這讓他很是感動。
這說明,藍澈真的沒有對他抱有任何歧視,而是将他當成了一個普通的求學弟子。
“說起來,我倒是有一事想問。”藍澈突然調轉了話題發問起來。
“但說無妨,庭宣君想知道什麼?”
“昨夜扯着我一直不肯放手,嘴裡喊着兄長,可是想家了嗎?”
“啊?”楚雁離腦子混亂了起來,原來昨夜是他将藍澈當成了楚莫辭,所以才不許他離開的嗎?他和楚莫辭雖然現在不合,但終歸是血親,所以在無人的時候,他還是懷念兒時與楚莫辭相處的時候,畢竟那時的他們,感情都更加幹淨純粹。
天呐,這不是讓藍澈看足了笑話嗎?楚雁離的臉再次紅了起來,自己好歹現在是個聖君,居然和個孩子一樣,哭鬧着不讓藍澈離開,好在藍澈并沒有計較,所以他也不敢繼續深究而是一語帶過:“是……多少有點。”
“那,我們再努力一些吧,早日将和議簽訂,這樣淮洲也可以與你的兄長盡快團聚。”藍澈笑道。
“等你傷好,每日子時來劍冢聽授,能做到嗎?”
“能!”楚雁離點頭道。
雖然今日不必去鴻蒙大殿,但不意味着藍澈可以躲懶休息,他草草的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物,便去了未央庭正殿處理那些未批完的折子。
楚雁離原本是打算聽從藍澈和葉冰清的話躺着不動,但是連着睡了幾覺之後,他實在沒有任何困意,隻能睜着眼睛望着天花闆發呆。
找點什麼事情做吧?總這麼躺着也不是個事,他生性便不是那種能穩穩當當坐着的人,以前在熒惑魔宮,能出外勤就絕不在燭龍殿待着,現在來了神域,幾乎日日都在房内度過,昨兒好不容易在劍冢内活動一下,今天就徹底成了個廢人隻能躺在床上。
楚雁離坐起身,走到桌子前,倒了一杯冷茶剛準備飲下,心裡就有了打算。
這神域人,對冷食的喜好還真是有特殊的執着,如此芳醇的茶葉難道不是應該熱泡更好嗎?想到這裡,楚雁離便将桌子上茶葉拿起,而後便整了整衣裝離去。
時間過得很快,一轉眼,就又到了晚上,藍澈在大殿内将最後一份文件批示完畢後,便将朱筆扔在一旁,倚在座位上閉目養神。
“神君,現在要不要用晚膳?”宋景見藍澈結束了工作,便趕忙起身來詢問。
“嗯,是有些餓了。”藍澈懶懶的回答道,“你呢?怎麼不先去吃點?陪我在這裡熬了這麼久,小心身子受不住。”
“去吧,叫膳房給你也做一份,别餓壞了。”
宋景聞言露出笑意,連忙點了點頭,“那魔宗的那兩位聖君,是否也要備一份呢?”
他不提藍澈險些忘了,楚雁離他們現在身子多有不便,這未央庭中的人又多數對他們不待見,肯定不會主動對其照拂,這都什麼時辰了,恐怕楚雁離他們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了吧?
“是我疏忽了,宋景,辛苦讓膳房多做幾份吧。”
“好,将離聖君那邊我來送就好,至于楚雁離聖君的晚膳,可要和神君的并成一份送到神君寝殿嗎?”宋景這話說的滴水不漏,藍澈沒有和任何人說起過楚雁離住在自己房内的事情,但唯獨宋景他信的過,所以才将此事說于了他聽,若是有人要去寝殿拜訪,宋景也可阻攔一二。
“嗯,費心了。”藍澈點點頭,繼而離了座位向自己房間走去。
等回到房間,藍澈才發覺裡面空無一人,他離開前專門将百葉簾放下遮光,但此刻百葉簾向上拉起,床鋪上的被子也未折疊,顯然楚雁離離開的很是匆忙。
去哪裡了?藍澈有些着急,他擔心是又有人對楚雁離下了手,但是房間裡一點打鬥的痕迹都沒有,難道是楚雁離自己離開的嗎?
正當他胡思亂想之際,有人從身後輕輕的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怎麼站在門口?”
“你去哪兒了?不是和你說了身體沒好不要起身嗎?”藍澈在聽到楚雁離的聲音後便責怪了起來,昨日的事情已經讓他放平了心态,現在他對楚雁離,完全像是對待一個知心摯友,所以對他的身體狀況萬分擔心。
“啊……我出去……”楚雁離剛想說些什麼,但馬上意識到不能這個時候講,所以便将話吞了回去,“我出去随便走了走,總躺着我也确實睡不着,不如晚些我陪庭宣君去練劍?”
藍澈本來還想着安撫他早點睡,這一聽,楚雁離已經替自己做好了打算,反正旁觀也是一種學習,跟着來也無妨。
“可以,但是要先吃過飯才行。”
話說到此,二人的肚子同時哀鳴了起來,直到宋景将飯送來,才緩解了這尴尬的一幕,飽餐之後的楚雁離将筷子放到一邊,而後向着藍澈發起了提問,“庭宣君,神域的吃食一向如此嗎?”
“嗯?我沒懂你的意思。”
“我是說,就沒有一道熱菜嗎?”楚雁離邊問邊回味着剛才吃下去的東西,總覺肚子裡像是沉了一塊鐵疙瘩,冷冰冰的不消化。
“兩界的風俗不同所緻,按理來說,修道之人抵達一定境界之後,便不再貪圖滿足口腹之欲,若感饑餓飲風食露亦可緩解,隻不過神庭的條件沒那麼艱苦,所以食些點心全當增加生活意趣。”
“而生長于神域的本土人,也早已習慣了食冷餐,對吃食的要求很低,你來白夜城也有段時間了,沒有發現白夜城的酒樓少之又少嗎?”藍澈淡聲回答道。
“還真是特别的風俗,若是有機會,我定要帶庭宣君去魔宗的無妄天走走。”楚雁離微笑道。
“那就看我們的努力是否能實現了。”藍澈将碗筷收入食盒,而後對着楚雁離溫言道。
看着時間差不多,二人便準備出門習劍,藍澈原本想着去劍冢,但即是教人,劍冢之内視線受阻的厲害,所以将地點換在了落劍坪。
此地是神域子弟專用的演武場,外人無邀不得入,楚雁離雖是外者但是有藍澈開路,旁人也不敢多說什麼,等抵達落劍坪中心之後,藍澈便開始講解劍術相關的知識。
楚雁離的劍術基礎一片混亂,可以說大多的招式都是楚莫辭所受,而楚莫辭本人也是從旁家偷學而來,所以運鋒走息的方式也比較淺薄,如今聽藍澈一講,從前的許多困惑也迎刃而解。
藍澈一邊講解的劍招一邊演示着身形步伐,楚雁離不敢動作太大,隻能小範圍的跟着演練,隻是對于運氣方面,若不實踐便是紙上談兵,所以藍澈将他喚了過來,囑咐道:“淮洲,你過來。”
“你撫着我的腰,以魔氣探我内息,跟着我的行氣走向感受一下劍意的揮發。”
啊?什麼?楚雁離聽到藍澈的話,直接愣在了原地,還……還要這麼貼近的接觸嗎?一想到早上的事情,楚雁離的臉便又紅了起來,藍澈見他遲遲未動便回頭問道:“怎麼了?是哪裡還不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