峥嵘劍出劍連半秒的時間都不需要,隻見劍光一閃,劍鋒已然逼近茶客的脖頸,絲毫不給他任何反應的時間。預想中的鮮血并未從他的頸間噴湧出來,因為有人比沈觀情更快——
落鴻劍并未出鞘,裹着墨色的軟綢将峥嵘劍牢牢擋住。兩柄劍一黑一白,就架在那位茶客脖子上,像極了奪人性命的黑白無常手中的利器。
“落鴻劍!是譚大俠——”
“譚清明!”“朝都劍客第一人!”
周圍的人見此情形立刻退避三分,将戰場留給他們三人。譚清明隐沒在鬥笠下原本并不引人注目的面容,此刻随着落鴻劍的出手都統統暴露開來。
“無緣無故當街行兇殺人,不論您是哪家的少爺,恐怕都不太好吧。”
譚清明攔得輕松,憑他的身法還不至于将沈觀情放在眼裡。持劍的右手手腕一轉,落鴻劍随即轉了方向。沈觀情卻也不肯罷休,左手化拳為掌,直取譚清明的手腕。
“小心!”旁觀中有人驚叫出聲。
少年換了個視野更好的位子,捧着茶悠然自得地觀戰。糖水鋪子支起的座位中,除了身陷戰局的三人,就隻有他一個在此逍遙自在,其他人唯恐受到牽連,早躲到一邊去了。
譚清明身形毫不動搖,大有硬生生吃下沈觀情這一掌的架勢。見他不動,沈觀情自知是被看破了招式——這一掌為虛,在落鴻劍下搶奪先機才是真。
手掌撞上譚清明的手臂,對落鴻劍的方向卻不造成絲毫影響。劍尖破空而來,不曾偏離一點痕迹,直指沈觀情胸口。
沈觀情不得不收劍橫在胸前擋下,未出鞘的落鴻劍“铿”的一聲劈在峥嵘劍上,一把将峥嵘劍上攜裹的劍氣劈了個粉碎。
霎時沈觀情隻覺得虎口被震得發麻,峥嵘劍上似是被譚清明砍出了個豁口,沒被當場斬斷都是他的萬幸。
“前輩,江湖自有江湖的規矩,”沈觀情後撤兩步步,才緩過劍招帶來的震蕩,“煩請您不要多管閑事。”
峥嵘劍的泛着寒光的劍鋒映着他的影子,一道猩紅的血自他的嘴角緩緩流下。
譚清明嗤笑出聲,左手已然出掌,用的是與沈觀情一模一樣的套路。
沈觀情心底一驚,想要避開卻根本找不到招式化解。落鴻劍得了先手,招招取的都是他的命門,峥嵘劍應對得已算勉強,除非他也能像譚清明一樣無視此掌對劍招的影響,否則便是死路一條。
“嗖”的一下不知從哪飛來一隻茶杯,徑直落到峥嵘劍上将劍鋒挑了個偏,又“啪”的一聲摔了個粉碎。
沈觀情的應對徹底被打亂,一股腥甜直沖喉頭。譚清明也算不上應對自如,明顯受到了那茶杯的影響,因着沈觀情的劍失了準頭,也不得不調整自己的招式。
——本應攥住沈觀情手腕、将他抛出糖水鋪子的那一掌隻能落到他的手臂上。
沈觀情登時覺得整條胳膊都失去了知覺,峥嵘劍脫手不知飛向何處。
少年閉上眼睛,脫離控制的峥嵘劍打着旋擦着他的臉邊飛過,死死釘在他身後的牆壁上。
譚清明将落鴻劍重新挂回他的腰間,擡手把疼出冷汗的沈觀情扶起來:“我們這些前輩的存在,就是教教你們這些人什麼才是江湖的規矩。”
他側身一瞥,少年顯然沉浸在與峥嵘劍擦肩而過的險境中驚魂未定。不帶血色的臉蒼白如紙,沒有一絲鮮活的人氣。
不過如此。
譚清明收回目光,眼底全無酣戰一場的暢快淋漓。他走到牆邊将峥嵘劍取下,放到少年面前的桌子上,也不追問他殺人的緣由目的,隻屈指敲了敲劍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