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木然地擡起頭,譚清明看清他的臉後下意識一驚。
他生得實在是太漂亮了。遠觀時隻能看見他身上的病态,此刻距離不過咫尺,才真正能窺見他的絕色。
“你是哪家的孩子?”譚清明歎了口氣,“師從哪個門派?”
見少年并不回答,他的語氣又軟了些:“我不是要告狀,隻不過像你這麼……理應好好教導才是。”
岑驚影根本聽不清譚清明到底在說什麼,隻覺得随着他一步一步靠近,頸間像是被一把利刃刺穿了一樣,疼得他忍不住倒氣,根本無心去聽他的話。
“你怎麼了?”譚清明也注意到了他的反常,伸出手試探他的溫度,卻被岑驚影一把推開。
岑驚影疼得眼前發黑,強撐着站起來,咬着牙擠出一句話:“你杯裡的茶被人下了毒。”
還未等譚清明開口追問,一口滾燙的血自這個孱弱瘦削的少年口中噴湧而出,血漬濺了身邊站着的譚清明滿身。
岑驚影想把話說完,但這具軟弱無力的身體不再給他一點機會,眨眼間已然将他拖入意識的深海。
·
“我嘯水山莊立足江湖百餘年,怎麼就出了你這麼一個孽障!”
“隻要取了他的心頭血,您的未來可就有了保障不是?”
“嘯水山莊一百九十二人的性命,都在您的一念之間了,莊主。”
烈火自山林間蔓延開,與夕陽時分晚霞點染樹梢的顔色并無半分異處,都是同樣的濃豔、同樣的刺目與同樣的如灑鮮血。
熊熊大火中枯坐着孤身一人,抱一柄長刀擡頭仰望天際。濃煙已将方寸之間的天空勾畫得暗淡,湛藍的顔色一點點被昏黑吞沒,最後完全被黑暗所覆蓋。
“天下人無不對十二樓的心頭血趨之若鹜,”
“可你為什麼不吃呢?”
岑驚影騰得一下坐起來,身下是搖搖晃晃的馬車,旁邊坐着吊着一條胳膊的沈觀情,正滿目焦急地注視着自己。
“我沒事。”
岑驚影長舒一口氣,除了一以貫之的病痛和被噩夢影響的昏沉,身上再無新生的不适。
“我沒料到會有人出手救他,也沒想到救他的人會是譚清明。”沈觀情低頭說,“還請公子恕罪。”
“無妨。”岑驚影疲勞地捏了捏眉心,将身上蓋着的披風拉到臉邊,半張臉都埋在毛絨絨的狐裘裡。“我本意也不是一定要殺了那個茶客。”
晃晃悠悠的馬車終于停下步伐,車夫隔着車簾恭敬道:“公子,蕪園到了。”
岑驚影“唔”了一聲,甩了甩腦袋不再想和譚清明在糖水鋪子發生的龃龉,朝沈觀情伸出手示意他扶着自己:“走吧,去看看這個鬧鬼的鬼地方,到底藏了什麼貨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