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徹底暗了下來,單儀景雙手浸泡在冷水中半晌沒有動彈。
他低垂着頭,眼前蒙上一層陰影,整個人陷進灰暗處,渾身散發着一股陰郁的氣息。面前的被子潮濕,提起時滴滴答答的流水聲響起,抓着被子的雙手一片通紅。
他克制不住地回憶起剛才林清風說話時的眼神。冷淡又疏離,像是第一次将長棍抵在他喉嚨上時一樣,還帶着高傲的煩躁。
可那是應該的。
那時候他心中憤懑,在林清風最為虛弱時企圖殺死她,以下犯上。
可很多事已經變了。
為他賜名,為他出頭,隐約的縱容他不是沒感覺到,而且就在昨天,明明在隻有一縷靈力的時候她用玄靈鏡向他求救了。
他一點點的滲透初見成效,卻在今日化為瓦礫。
她怎麼能對他說出那麼無情的話?她怎麼能用那樣的眼神看他?單儀景幾乎控制不住的攥緊手中濕哒哒的被子,眼眸中一片混亂。
滴水聲急促起來,打在斷劍上惹人煩躁。
一定是哪裡出問題了。單儀景盯着劍,厭惡地擡腳踢到一旁。
真該死。
要是昨晚沒有破鏡,他一直守着她,就沒有今天的事了?他想着想着,心中更加委屈。
明明他等了她那麼久,他從滿心盼望等到絕望,她卻一點都不心疼他!
破鏡後他不知為何對林清風愈發沉迷,他看着手中的被子,短促地喘息兩聲。
沒關系,慢慢來。
最重要的是雲絮,真的該要解決了。
林清風的腳步聲消失,單儀景站起身用靈力一點點烘幹薄被,抱着被子站在林清風門前。他垂眸看向懷中的被子,恍惚間感覺被子捂住了他的口鼻,讓他難以呼吸。
問清下午的公主去哪了,很重要。他有些僵硬地調整表情,剛擡起手裡面就出了聲。
“進來。”
林清風披散着頭發坐在床上,看着垂眸進來的單儀景。他雙手通紅,骨節處更加明顯,看向她時帶着讨好。
“公主,我...”林清風眨了下眼,像個木偶一樣看着慢慢放下被子的人,突兀出聲,“手。”
她雙手纏着繃帶,已經被水濡濕,上面有血迹滲出,繃帶纏在一起,顯得淩亂又殘忍。
林清風洗漱時沒避開傷口。
她看着原本讨好的人眸子一下子冷下來,眉頭又狠狠皺起,靈府中安靜的竹子突然随風動了動。
單儀景又急急擡頭,看向林清風的肩胛處。
那裡也有些滲血。
“公主沐浴怎不知避開傷處?”他帶着責備的話說出,又有些後悔自己口不擇言。
林清風不說話,又将雙手往前遞了遞。
她隻穿了一身簡單的純白寝衣,坐在床邊臉色蒼白,看起來很是單薄。單儀景扯過被子,将林清風裹起來。
“公主稍等。”
院子裡的風吹不進房屋,他端着水盆進來時林清風靠在床柱上,正漫不經心地拆着繃帶。
繃帶長長一條,沾着林清風的血從床沿拖到地毯上。
單儀景又快走兩步,放下水盆輕輕托起林清風的手。
“我來吧。”他半跪在地專注在林清風的傷口上,一圈圈拆下後,掏出一個瓷瓶。藥粉灑在傷口,清涼又溫潤的靈力慢慢滲入。單儀景看着林清風的手,感覺自己的手上也疼了起來。
“疼嗎?”
林清風打量着單儀景的表情,又低下頭盯着自己的手。
“肩胛上還沒擦。”單儀景聞言,感覺手上的藥瓶都燙手起來。“等我出去了,公主自己擦。”他有些尴尬,放下藥瓶準備出去。
林清風卻冷了臉,擡手将藥瓶打落在地。
地上鋪着地毯,瓷瓶掉在上面幾乎沒發出聲響,單儀景卻瞬間頓住。他胸腔中好似有藤蔓纏繞,令人窒息的快感蔓延,讓他有些分不清虛幻和現實。
房間裡很靜,兩人的呼吸都微不可聞。
燭光明明滅滅,映照着一坐一站的兩人都有些虛。林清風盯着單儀景的背影,不言不發。
等人終于轉過身,她又垂頭看向傷口。
她好似是故意的,手指碰到傷處,擠出血水來,擡眼望着再次跪在她面前的單儀景。
床上放着一顆夜明珠,映着林清風那張臉像個索命的女鬼。
“你說,這像不像是糖葫蘆的糖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