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2第十一章
博格是一個非常實在的半獸人,他确實挑選出了最迅捷和強壯的座狼,這十餘隻座狼或許并不精于戰鬥,但長距離奔襲正是它們的強項。三天之後,衆人便已到達了迷霧山脈。
迷霧山脈是中土大/陸海拔最高的區域,猶如大地弓起的嶙峋脊梁。大片大片的原始森林覆蓋在山間,厚密的落葉長久地堆積,高大粗/壯的雲杉、山楊、松樹與榆樹高/聳入雲地矗立,遠望層疊出濃烈桀骜、起伏跌宕的暗色。呼嘯的蒼風吹過林梢,寒冷而清冽,攪動着沉澱在林間的淡灰色霧氣。森林、山岩和溪谷構成的畫面陰沉得近乎憔悴,然而卻有堅韌的品格,顯出一種飽經風霜、蒼勁嚴酷的博大和冷漠。
天空高遠明闊,顔色是剔透的淡藍,像是幹淨堅/硬的水晶,間或有幾撇冷淡的白雲如石絮一般橫過。流金的天光灑落在大地上,觸手卻仿佛是涼的,猶如某種金屬的反光。
山區峭寒,從來都等不及一層層的秋雨把盛夏的溫存濾盡。
半獸人對于迷霧山脈的環境有豐富的經驗與精準的判斷,他們迅速找到了一塊大緻安全的林間空地與不大的一處半封閉的岩石洞/穴,這裡十分靠近洞/穴王國的最大入口。此時朝霞方盡,出于半獸人之間的禮節以及可能存在的混亂情況考慮,一行人決定休整半日,等入夜了再去正式拜訪。
安全是他們第一考慮的問題,因為迷霧山脈中其實是有很多危險的。除了偶爾巡山的林谷精靈之外,還有類似岩石巨人、大型野獸、亡靈精怪、元素生物等等半獸人也隻能聞風而逃的威脅。這些雜七雜八的鬼東西之中,有的尚且位屬兇獸,有的說不定已經成為傳/奇——比如電影中那些以山峰為武/器的岩石巨人。在此不得不提一下,靳李二人現在的身份能省下很多麻煩,因為通常來說,這裡最普遍存在的危險就是野獸和半獸人。
這裡像迷霧一般充滿不可預知的危險,但也猶如迷霧一般變幻莫測的迷人。
克魯格恭恭敬敬地将一隻猶自抽/搐的鹿扛到了靳李二人跟前,這隻鹿修/長的脖頸上插着一支穿頸而過的箭。地位更加尊崇的人從來都是享有特/權的,比如優先挑選食物,比如不必親自打獵——後一項特/權源于某一日趕路,衆人正聊着要不要弄點鮮葷,靳一夢突然就擡手一槍,白闆輕50子彈直接把三百米外的一隻山羊轟得四分五裂,場面凄慘血/腥不說,獵物還相當難收拾……
靳一夢從腰間拔/出一柄短刀,幹淨利落地将一條鹿腿卸了下來,便循着水聲尋找溪流去了。李/明夜則弄了點枯枝斷葉,在岩洞入口那些半腐爛的落葉層中弄出一小片清淨地兒,放上固體酒精點火,随後開始削樹枝。半獸人與座狼在進貢完後另外找了遠離篝火的地方,生猛地将獵物分食,鮮血淋漓地吃幹抹淨,他們沒有人類那麼講究。
在可能的情況下,李/明夜并不喜歡把篝火生在半封閉的、口小肚大的山洞裡。那些不夠幹燥的燃料會催發出沉甸甸的煙氣,這顯然既不利于人/體健康,也不利于保持良好的心情。
靳一夢一會兒就回來了,手裡除了洗幹剝淨的鹿肉之外,居然還拎了一條去了腦袋拾掇幹淨的蛇……李/明夜囧着一張臉看着他,他舉起軟/綿綿的死蛇晃了晃:“人品好,意外收獲。”
秋蛇肥得一塌糊塗,怎麼吃都是美味,直接火烤絕對是糟蹋了。李/明夜将防彈衣那一層碳化硼陶瓷插闆取了出來,隔絕火焰将蛇肉慢慢燙熟,最大程度地鎖住那些鮮美的肉汁。鬥獸場制式防彈衣的陶瓷插闆特别薄,穿着有點沒安全感,用在這裡正合适。
靳一夢抽/了抽嘴角:“你也不怕弄壞了?”
“這火才幾度。”李/明夜不屑地說道,“從理論上來說,這屬于高溫結構陶瓷,熱膨/脹系數低,高溫下同樣抗氧化。從實際上來說,這是法則化裝備,哪那麼容易壞。”
“虧你還知道這是裝備……”靳一夢想起了她那勇者之刺,神色瞬間複雜了起來。
李/明夜不高興地用手肘撞了靳一夢一下:“看不慣你就别吃,離我的蛇遠點。”
“怎麼就成你的了?這蛇是我逮的。”靳一夢撇嘴,“行,老/子不和你計較,蛇歸你,你别碰老/子的鹿。”
李/明夜立刻笑出一臉能屈能伸的讨好,空出一隻手為他拍了拍并不存在的灰塵:“哥,别那麼小氣嘛……我們都是夫/妻了,婚後共同财産還分什麼你我呢,你說是吧?”
靳一夢斜了她一眼,慢悠悠地哼了一聲,不置可否地繼續烤他的鹿肉。
不得不說,燒烤這事兒還是得看手藝的。鹿肉原本就肉質細膩瘦而不柴,靳一夢把它抹上鹽去烤,簡直香飄十裡。不遠處的半獸人與座狼直咽唾沫,又不敢上前打擾,索性又去打了幾隻野兔解解饞。李/明夜就坐在他身邊,眼裡都是那串在樹枝上的肉塊,旺/盛的火把油逼出來,一滴一滴濺落,驚起噼啪的火花,爆出鮮美豐/腴的香氣。
所以這手裡有活兒的人就是這麼讨厭,他人再欠扁,你都不敢也不能得罪他。李/明夜幹脆地湊過去在他臉上親了一口,甜絲絲地喊了一聲“親愛的”,語調千回百轉,語氣濃情蜜/意,還附帶一記熱情火/辣的媚眼。
“要不這樣,你實在想吃也成,就算一頓飯了。”靳一夢從容受了,相當淡定地開始得寸進尺。
“不算!你想得美。”李/明夜秒變臉。
二人你來我往地用嘴皮子小幹了一架,十分鐘後,李/明夜心滿意足地抱着蛇和鹿啃得滿嘴油。在閑着沒事的時候,和靳一夢打打嘴仗是一件相當令人愉快的事情,尤其是赢了的時候。
對,李/明夜又赢了,所以靳一夢連蛇肉都沒分到多少。不過他對此也并不怎麼執着,吃飽喝足洗完臉之後,便在洞/口找了顆松樹往上爬,用安全繩将自己固定,随後拉開一張網子打算好好睡一覺。
李/明夜也打了個哈欠,招手:“芬克,過來!”
一隻通體漆黑的巨大座狼打着響鼻走了過來,在幹燥的岩洞中轉悠了幾圈,找了個平坦的地方卧出了标準的闆鴨趴。李/明夜躺到了它背上,指着它黑漆漆的鼻子警告道:“如果你再敢打呼噜或者翻身,我回去之後會向博格投訴你的。”
芬克不樂意地“嗤”了一聲,随後發出了悶悶的狼嚎。座狼這個種/族的語言是有體/系的,故而李/明夜仗着翻譯還真聽懂了。她當場一巴掌拍在它頭頂,殺氣騰騰地冷笑:“你說誰重?再說一遍。”
可憐的芬克一聲都不敢吭,慫巴巴地将鼻子埋到了兩爪中間,連眼睛都閉上了。靳一夢在不遠處的樹上噗嗤一樂,但他非常識趣,一句話都沒說。
岩洞中的衆人很快就陷入了淺眠之中,就連洞/口放哨的半獸人都漸漸扛不住星夜兼程的疲憊與飽腹後的困倦,靠着堅/硬的穴/壁半合上了眼睛。這裡雖然是山間野外,但畢竟是洞/穴哥布林的家門口,這個結論能給人一些安全感。
一片靜寂,時間不緊不慢地流逝。
忽然的,洞/口左側,那些覆蓋着枯枝落葉的泥土層蠕/動了一下,随即一個又小又瘦、樣貌醜惡的腦袋露了出來。
——這是一隻哥布林,根據他褴褛到幾乎無法蔽體的衣衫來判斷,他應該是個奴/隸。
他的目标是眼前的山洞的深處,那裡有一行人吃剩下的獵物殘骸——按理來說,這些血肉淋漓的食物殘骸應該被深深地掩埋起來并灑上驅獸粉,但他們在商量過後還是決定保留它們,用于捕捉一些大型野獸作為獵物,這會是拜訪洞/穴王國時的見面禮。
毫無疑問,這意味着這名哥布林奴/隸必須蹑手蹑腳、寂靜無聲地進入眼前這個山洞,而哪怕是那些正精疲力盡地打着呼噜的座狼,都足以輕而易舉地把他撕碎一百次!他對此感到很害怕,但作為一個奴/隸,他并沒有選擇的權/利。
主人可以決定奴/隸的生死,更可以決定奴/隸該怎麼生,和怎麼死。這一點在弱肉強食的半獸人種/族中體現得更加鮮明。
他無聲地拱着土,像是一隻渴望陽光的蘿蔔一樣,安安靜靜地、極為緩慢地将自己拔/出來。這是洞/穴哥布林的種/族天賦,他們看似孱弱,但卻對泥土相當有一套,更是挖地道的一把好手。
他那光/裸肮/髒的腳掌踏上了地面,被踩碎的枯枝敗葉發出了些許聲響。他頓時一動都不敢動,直到他發現洞/口那個高大強壯、身穿皮革甲胄、背負弓箭的剛達巴半獸人再次吹出了一個圓/滾滾的鼻涕泡。這使他松了一口氣。
他又試探性地往前走了幾步,像是一隻逗貓的老鼠那般小心翼翼。
然而就在此時,這個瘦小幹癟、警惕膽怯的家夥,蓦地感到了一股強烈到令他毛/骨/悚/然的被注視感!這種感覺來的如此突兀和令人驚恐,猶如死神的青眼與猛獸的矚目,他頓時僵住了。
下一刻,一聲難以形容的爆響在上方炸開,他腳掌邊緣的泥土與落葉倏然被掀起和轟開,簡直像是一道無形的雷霆乍然劈落!可憐的哥布林從未見過這種天罰一般的情況,他驚惶失措地趴在了地上,茫然絕望地抱着腦袋,臉上露/出了悲哀的麻木神色……并且,吓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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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了槍聲之後,李/明夜立刻從座狼身上翻身躍起,擡眼往洞/口一看,頓時眯起了眼。她疾步奔向洞/口,重重一腳将那名被槍聲驚醒的半獸人淩空踹出去三米遠——她這一踹分毫沒有留力,恐怕這名半獸人肋骨至少得裂兩根。
“謝了,夢哥。”李/明夜口/中謝的是靳一夢,眼睛卻盯着那名半獸人,她臉色冰冷鐵青,語氣陰沉森然。
靳一夢從樹上極其輕/盈地墜下,落地時解/開了安全繩。此時洞/穴中其餘人也都随之湧了出來,他看了看眼前的場景,在團隊頻道說道:“我們倆一人一個。這些兵我來嗎?”
靳一夢做此提議是有道理的。很顯然,他們都不可能容忍這些土著對他們的命令偷懶打折扣的行為,故而哥布林雖然是當務之急,但剛達巴半獸人也要處理。不論從哪個角度上來說,靳一夢顯然都更适合處理這些士兵。
從理論上來說确實是這樣,如果在平時,李/明夜自然很樂意讓靳一夢接手,但是這一次的李/明夜有些怒,因為哨兵的人選是她随口發号施令定下的。即使她對此并不怎麼走心(弓箭手耳聰目明,且環境安全系數高,自身感知高),這或許會使她的下令稍微有點失誤,但這并不是對方居然偷懶的理由!
“不用,我來!”李/明夜斷然說道。她上前踩住這名連滾帶爬地想要站起來的半獸人的肩膀,猛然發力,堅韌厚實的牛皮靴重重一踏,将其狠狠踩到了地上,并再度踹了一腳!可憐這名精英半獸人乃是擅長遠程攻擊的弓箭手,面對這樣的情況幾乎沒有任何還手之力,當即像個滾地葫蘆一般骨碌碌滾出去幾米遠。
博格挑選出來的半獸人都是他自己的侍衛/預備役侍衛,其實力地位在軍中可謂是相當尊崇,哪裡經得起李/明夜在衆目睽睽之下,這般二話不說的一通毒/打?更何況半獸人本就是極度好鬥的生物!哪怕李/明夜享受尊敬待遇,在此刻也抵不過她的人類女性+“軟蛋”傭兵身份。這名半獸人弓箭手立刻覺得受到了絕大的侮辱,目眦欲裂地發出了暴怒的咆哮,一手已經探到身後箭囊中,卻不敢發動攻擊。
“你覺得很不服氣是嗎?格裡芬!來啊,攻擊我!我允許了!讓我看看你有多不服氣!”李/明夜冷笑着說道。
“格裡芬,你敢!”克魯格聞言立刻大吼,科羅已經悶頭往前沖,打算第一時間制住格裡芬,卻不料還沒沖兩步,靳一夢便已經擡起了手臂。
巴/雷特冷硬修/長的槍管虛攔在科羅的前方……雖然那其實并不是科羅的必經之路,而且靳一夢根本一眼都沒往科羅的方向看,但科羅依然停住了。他有些讷讷的,沒敢再動。
不論那邊鬧得如何沸反盈天,怒火攻心的格裡芬在聽到了“我允許了”這句話之後,當即再也按捺不住。他的右臂極其長且粗/壯,甚至有點畸形,此刻他那粗/大而骨節暴起的右手手掌已經擡起了他那把差不多與他等高的黑色金屬弓,另一隻手便已經摸/到了箭囊中那些利箭的羽簇之上,快若閃電地捏住了兩支箭。
雙矢!毫無疑問,同時操控兩支箭矢總是比一支要難的,這代/表格裡芬有充足的實力來支撐他的自信,更代/表他已經徹底被激怒,打算給眼前這個女人一個痛徹心扉的教訓!
然而就在此時……忽然之間!
人群中發出了一聲聲驚呼,格裡芬陡然察覺到一種極其詭異的感覺,身後的空氣仿佛在瞬間狂/暴地紊亂/了起來,猶如平地裡蓦然形成了一個布滿尖牙利齒的恐怖漩渦!他在這一刻感到了一種莫可抵禦的危/機感,在他身後,似乎整個大山、整個天空、整個世界都轟然向他垮塌傾壓一般!
這格裡芬确實不愧為百戰精銳,隻見他當機立斷,挾弓就地往旁側一滾。就在他翻滾而出的下一刻,他原先所在的那個位置爆出一聲轟然巨響,一股龐然大力狠狠砸落,落點處甚至形成了一圈可怖的小型沖擊波,刹那間落葉四濺,泥塵紛飛!
格裡芬在翻滾的間隙擡眼望去,蓦地呆住了。他終于看見了那隻淡紫色的食人/妖!
這隻食人/妖一直出現在科羅和克魯格酒後吹噓的故事裡,似半獸人這般簡單的頭腦自然想象力不足,故而格裡芬也并不覺得那有多可怕。但此刻直面那隻恐怖的巨大怪物,親眼目睹那狂/暴兇/殘的戾氣,和那淡紫色臉孔上咬牙切齒的狠怒霸悍……他才突然驚覺,克魯格和科羅這兩個家夥對那個雌性人類的敬畏,搞不好真是有點道理的。
格裡芬的實力倘若換算成兇獸,頂多不過三至四階,殺個普通角鬥/士毫無壓力,但在水怪面前就是個被吊/打或跑路的命。在這一刻,對峙雙方都能直觀地感受到彼此的差距,這種差距就猶如白紙黑字一般分明!
隻見那水怪一踩不中,當即勃然大怒,噔噔兩聲沉重的悶響之後,便已猶如一個重型卡車般直沖而至。
格裡芬惡狠狠地一咬牙,以極快的速度再度翻滾着避開。卻見就在此刻,那滾動的身影間,陡然射/出兩支奇長的利箭!那三棱刺錐形狀的箭頭帶着極其銳利的倒鈎,泛出一種油汪汪的烏藍陰綠之色,顯然含有某種毒素。
近在咫尺,哪怕是瞎子也能射中,故而水怪根本沒有躲避的意思,而是非常幹脆地任由那兩支利箭插/入了它的腹部。水怪那韌密至極的厚皮再一次發揮了它的用處,堅韌的組/織将那兩支箭頭層層阻隔,箭頭在艱難的寸進之後,也隻能心有不甘地停下了。
倘若格裡芬是以弓步站姿、挽弓滿月射/出這兩箭,确實會對水怪造成一定的傷害。然而此刻他卻是在翻滾的過程中,又如何能發揮出自己與自己這把愛弓的全部水平?他正想拉開距離,卻驟然聽到“砰”的一聲爆響,猶如冬雷炸裂一般!
下一刻,一股難以言喻的熾/熱劇痛在他貼地的側腹爆開,他無比驚訝地發覺地面居然燒起了魔火,狂烈的豔/麗火光氣勢煊赫地升騰卷起,舔上他厚實的皮甲和灰棕色的粗糙皮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