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言舟似乎心情極好,雙手随意背在身後漫走幾步,朗聲道:
“弟妹方才去給母親請安了?”
林栩柔聲答道:“正是,年關将至,母親為家事操勞,實在辛苦得很,方才大嫂也在殿内一同陪坐着。”
窦言舟聞言,微微颔首,臉上并無太多波瀾。林栩與窦言舟并不相熟,二人更是少有單獨言談之時,原本匆匆打過招呼便該互相離去了,然而窦言舟卻氣定神閑,分明沒有作别的意思。
林栩便緩步繼續前行,窦言舟則十分自然地跟在她身側,二人沿着重疊長廊緩步向前,她身上寬大的長袍袖擺拂過一旁的雕花欄杆,夾帶着着絲絲寒氣。
冬日裡各處庭院都分外冷清,遠處回廊盡頭幾株梅樹參差掩映着,枝頭綴滿初綻的花蕾,幽寒中自有暗香浮動。
二人沉默地走了數步,窦言舟忽然問道:
“二弟的身子,如今可大好了?”
林栩柔聲道:
“多謝兄長關懷。夫君的身子如今尚未痊愈,上次受了涼風後又引發了咳疾,如今還在房中靜卧修養着,想必還需再調養些時日方可痊愈。”
窦言舟聽後,隻輕輕颔首。
庭院深處的風似帶着些許寒意,吹拂過朵朵紅梅,發出輕微的枝葉搖曳聲。兩人靜立在長廊一端,周圍青翠不改的竹影搖曳,斑駁光影投在蓋滿盈盈細雪的地上,輕若鴻羽。
窦言舟目視前方,淡淡開口:
“無大礙便好。二弟自幼身子孱弱,此番夜裡受了風寒,需得多靜養些時日,以免勾起往日病根。然則母親雖嘴上不說,心裡卻十分挂懷二弟的身體。這些日子也辛苦你了,想必有弟妹在二弟身旁精心照料,他也能盡早康複。”
林栩垂下雙眸,低聲道:
“夫君身體抱恙,照顧在側乃是我分内之事,自當盡心盡力,也多謝兄長悉心關懷。”
窦言舟聞言,眼中浮現一閃而過的不明神色。他望向不遠處幾株雪梅,或紅豔或潔白的花色交相掩映在他眼中,透出幾分冷峻的柔意。片刻又道:“無妨,我眼下無事,便随你去别院探望二弟。我們兄弟二人自小便情誼深厚,我正打算過幾日,等他身子徹底好轉起來,或可我們幾人一同相偕去京郊賞梅。”
林栩擡眸,窦言舟面容疏朗清俊,眼中閃着仿若情真意切般的點點暗光,便勾起唇角淺笑道:
“那便盡聽長兄安排。”
于是二人便踏着積雪,一路向别院走去。一路彼此靜默無言,隻聽得腳下的青石闆上落葉輕響,簌簌寒風自回廊吹過,将庭院中的幾縷梅香送入鼻尖,滿是幽淡暗香。
幾個身着厚實棉襖的小丫頭正低頭打着絡子,一旁秦嬷嬷守在院中,見林栩及窦言舟一同前來,面色閃過一絲驚訝,随即忙堆起笑容請安道:“大少爺安好,夫人安好。”
林栩道:“大少爺特意來看望夫君。夫君眼下如何,可是還睡着?”
秦嬷嬷道:“回夫人,自清晨低燒後,二爺方才又服了一道藥,想必此刻或已睡得熟了,可要老奴去看看?”
“無妨,我去叫他便是。”林栩剛邁出腳步,窦言舟輕聲道:“弟妹無須叫醒二弟,他身子抱恙,該好好歇着才是,我稍坐片刻便是。”
言罷,他便淡淡掃視着院中景緻,又背着手轉了一圈,撩起長袍一角便随意在院中石凳處坐下。
幾名小丫頭早已機靈的退下,絨薇極有眼色地端來熱茶和幾碟小食,窦言舟目光在庭院裡疏落林立的梅花間淡淡徘徊,神色很是自在。
既然如此,林栩作為别院主人隻得在一旁作陪。她手中握着茶盞,正在想着說辭,窦言舟卻道:“弟妹可是喜歡養鳥?“
順着他的雙目看去,卻是被挂到屋外透氣放風的小紅與小灰在金絲鳥籠中上下雀躍着。
林栩輕笑,“平日裡在家中也是無趣,是以養兩隻鳥兒來消磨時光罷了。”
窦言舟站起身來,伸出手指逗弄着籠中鳥兒,小紅性子活潑,見有人逗弄愈發開心,啾叽聲不停,還賣弄起自己學舌的技藝來,尖着嗓子道:“好雪,好雪!”
今歲雪勢延綿不絕,她曾因瑞雪而贊過幾句,沒曾想便被小紅輕而易舉地學了去。
窦言舟笑道,“‘隴山鹦鹉能言語,為報閨人數寄書。’(1)弟妹這兩隻鹦鹉毛色豔麗,看着很是聰慧伶俐。”
寝殿内忽有一陣咳嗽聲傳來,打破庭院内原有的清寂。
走進殿内,弄玉等人正恭謹侍立在旁側,向她與窦言舟福了一福。果然窦言洵躺在床榻之上,雙眼微微睜開,臉上仍殘留着虛弱的病色,已然醒過來了。他聽見二人腳步,勉強勾起唇角。
窦言舟低頭看着窦言洵,關切道:“二弟可是醒了?身子如何,都還好麼?”
窦言洵輕聲道:“大哥......”
他穿着一件軟綢素色中衣,勉強撐着身子欲坐起身來。
林栩上前小心地将他攙扶起來,又在将一個繡花軟枕放在他身後,柔聲道:“方去去給母親請安,正巧遇見長兄,長兄十分惦念你的身子,特意來看夫君呢。”
窦言洵笑了笑,臉色仍顯蒼白,輕輕颔首道:
“大哥見笑了,我這身子不過是老毛病罷了,無甚要緊的,反倒讓母親和大哥憂心。”
窦言舟擺了擺手,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