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尚來不及細想,轉瞬便覺得雙肩被他緊緊箍住,片刻間,天旋地轉。
窦言洵攔腰抱起她,不顧林栩的阻撓,三兩步便抱着她快步走出次間,她伏在他的肩頭,見窦言洵直奔寝殿,一腳踹開尚且緊閉的殿門,“嘩啦——”
他不知用了多少力氣,竟将門後擺放的兩個白玉花盆一并踹倒在地,伴随着刺耳的瓷片摔碎的聲響,滿院的下人都被驚擾而來,卻又因極少見到窦言洵如此模樣而被吓得噤了聲。
“夫君......”
林栩心跳如鼓,也顧不得許多,推搡着便想要他松開手,窦言洵卻愈發加重掌力,讓她絲毫都掙脫不開。
竹苓和青茉聞聲趕來,被眼前此景吓了一跳,忙又小心翼翼地勸慰,卻都被窦言洵毫不留情地無視,他随手便将殿門猛地關上,将那些懇求和溫言勸慰盡數隔絕在外。
房内隻餘他和林栩二人。
“夫君......可是今夜和同僚用了晚膳?如若身子不适,不如早些......”
“歇息”二字還未說出口,林栩便感受到那雙大而溫熱的手掌漸漸從她腰間松開,随即她整個人,都被輕而緩地放了下來。
離地片刻,她便覺得有些頭暈目眩,再度雙腳踏踏實實站在地上的感覺,果然再好不過。然而高興不過片刻,卻見窦言洵依舊雙眸冷冷地看着她。
分明是無比陌生的眼神。
林栩隻覺得窦言洵今夜喝醉了酒,那副神情,似乎是想活活剝皮吃了她。
他從前,卻從未如此失态的。
尚且來不及去想究竟是何原因,卻見下一瞬,窦言洵從斜開的衣襟内裡,摸出一個寶藍色的物件。
倒像是一個類似于香囊形狀的軟物。
窦言洵将那個懷裡掏出來的香囊牢牢得攥緊在手心,他的指尖都因過度用力而泛白,林栩張了張口,卻一瞬間不知該如何是好。
他離她不過半尺的距離,眼眸中幾近灼燒的赤紅血絲她可以看得一清二楚,也可以看見他額間突起的青筋。人前永遠一副風流蘊藉、雙眸不盛半勺春水的貴公子模樣,如今卻面目全非。
分明同煉獄中的惡魔别無二緻。
他突兀地彎了彎唇角,煞白無比的臉龐之上殷紅的唇,勾弄而成的弧度便愈發觸目驚心。那是一抹嘲弄無比的笑意。
“區區兩隻養着逗悶的鳥死了,夫人便如此在意傷心。是因為,那鳥,是他送給你的麼?”
林栩怔在原地。
卻見窦言洵唇邊的那抹笑愈發肆意而不加收斂。
“——就像,我手裡這枚香囊一樣?”
寶藍色點翠鑲繡香囊,上繡兩隻飛鳥,取遨遊九天之意,栩栩如生。原是梁徵元初次入伍數月後,給她随書信一同寄來之物。
那時她才嫁入窦家不久便收到來信,欣喜不已,卻極為小心地将那香囊與信件一同收好,放在她陪嫁來的一個梨花黃妝箱裡,連同賬本和其他貴重之物一起,都放置在書房裡。
竟不知什麼時候,被他發覺了。
不過匆匆思量,林栩便自嘲一笑。
書房......弄玉.......原來弄玉從一開始便是他身邊的人......難怪.......
難怪當時常嬷嬷暗中刁難使壞,她安排弄玉與竹苓同住,本想借此而打探府中舊事,或許也便是那時,弄玉一直在向他走漏所有消息,常嬷嬷之事因此才那樣快便被他知曉。
林栩雙眼中浮上一層薄涼的寒意,那麼今日......
“你竟然派她給我的兩隻鹦鹉下毒......你怎能如此狠心!”
窦言洵卻一把将那香囊甩開,随即一掌攥緊她的手腕。
“你可是在怪我,弄壞了他送你的東西!”
她怒火中燒,隻恨不得一把推開他,卻被他看破心思,下一瞬,他便再度攔腰抱起她,三兩步便走到床榻前,雙臂将她密不透風地箍在那重重疊疊的粉色帳幔中。
“窦言洵!”
她用盡所有力氣大吼他的名字,可下一瞬再張開口,卻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來,唯餘低柔的嗚咽。
林栩瞪大雙眼,隻能看見他眼眸中似有兩簇火焰燃燒不息,向她一點一點迫近。她身後是柔軟無比的床榻,華貴绯麗的綢緞,卻化作一堵再堅強不過的牆。
讓她退無可退,再不能逃。
密密麻麻的吻傾然而至,似夏夜暴雨如注,讓她無處躲藏,織就成一層密不透風的網。她蜷縮着網中,又恨又怕,看着那雙滿是侵略性的桃花目,喪失了所有力氣。
好像從前洧龍江冬日初雪時江水上結成的那一層薄薄的浮冰。讓人無比緊張而不知該如何是好。她站在江面上墊着腳尖,卻無處可逃,沒有落腳之地。哪怕隻需向前邁出一步,輕輕一踩,周圍所有的冰便會盡碎。
讓她毫無防備的傾覆,墜落,下沉至暗黑無光的江水最深處,一點一點地沉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