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謹慎地點點頭。
她臉上一如既往地無表情,貌似冷淡鎮定,其實心裡多少有點緊張。
事情還要說回她看中的人生菜單前菜,很不巧,那是一種被IGO官方認定絕種的食材,據她調查,全世界隻有眼前這位大名鼎鼎的再生師掌握相關線索。對方的怪脾氣她有所耳聞,隻期望争取來的推薦信能做個保障,不至于剛見面就被掃地出門。
這麼想着,她繃直肩膀向前幾步,遞出那封信:“您好,我是美食研究所的玲……”
話不及說完,男人從鼻孔裡猛呼出好一陣煙圈,冷不防嗆了她一臉。
玲:“?咳咳咳……”
鐵平不贊同地叫了一聲:“師父!”
與作置若罔聞,趁玲咳得厲害,眼疾手快扯過信紙瞥了幾眼,嗤道:“什麼玩意兒花裡胡哨的。”随手就撕成碎片揚了一地。
玲:“!!”
鐵平發出尖銳爆鳴:“師父!!”
“瞎叫喚啥,”男人掏掏耳朵,一副混不吝的痞樣,“就那幾張破紙,條條框框寫一大堆,你師父我看着就煩。”
玲額角青筋跳了跳。
這任性妄為的粗糙作風,怎麼就眼熟得叫她牙癢癢呢。
而鐵平夾在他倆中間,尴尬得活像個撞見孩子闖禍現場的新手家長。
“行了,少擺那蠢樣兒丢人現眼。”與作嫌棄完自家徒弟,掐滅雪茄,指着玲道,“我知道你是誰,也知道你是幹什麼來的。”
玲怔了怔:“所以,您的意思是……願意幫助我嗎?”
“多大點事,”與作擺擺手,直接從桌上抓了幾卷書丢過來,“拿去看吧。”
書又厚又重,玲接住同時雙臂就勢一沉,心情卻與之相反輕快地上浮。
名家大師就是和摳門所長不一樣,平常粗暴一點都是小事,關鍵時候靠譜就行。
她這麼想着,暗懷期待低頭看去。
《點穴基礎理論》《點穴大全》《密傳:那些不為人知的生物點穴法》。
……這都什麼跟什麼?
耳邊與作的聲音還在源源不斷傳來:“點穴【LOCKING】是門很有意思的學問,循規蹈矩的庸才一輩子死記硬背也可能隻得皮毛,至于你,基本功看上去沒什麼問題,稍微再加點悟性,都是些一通百通的事。”
“等、等一下……”玲難得有點大腦短路,“我不太明白,我是說,與作先生,我來找您是希望能獲得一樣食材的線索,并沒有要拜師學習點穴的意思。”
與作“嘿”的笑了一聲。
“怎麼,曼薩姆沒跟你說過嗎?”男人身體後仰,饒有興緻地翹起腿,“他跟我可都交代得好好的,要麼鑽研點穴技術讓我滿意,我考慮給你食材——要麼直接滾蛋。”
“……?”
玲一時失聲,空張了張口,又抿緊唇伸手揉了揉太陽穴。她從來沒覺得頭這麼痛過。
“是不是哪裡弄錯了,”過了會兒,她又生硬地開口道,“我并不是……”
與作一拳錘裂了實心圓木桌子!
響聲震天,整間屋子都跟着驚恐地打顫。
“姑娘,”他沖玲大咧咧地笑,“這件事我答應了你們所長。我這人生平雖然最愛打破規則,但從來不會打破諾言。”
空氣緊繃得像根拉得筆直的鋼琴線,而男人沙啞的聲音比那更加鋒利。
“要麼學,要麼滾。就這麼簡單。”
“——滾回去幹什麼,扇我們所長一個大嘴巴子?”玲脫口而出,“告訴他立刻來解決一下這個破事,要麼與作打破該死的諾言,要麼我直接打破他腦袋瓜子?”
這下連與作都愣了。
天花闆上吊挂着三兩串天然植物燈,此時還因為那一拳的餘勁左搖右晃,照着房間裡大眼瞪小眼的三人臉色明明滅滅。
鐵平先沒繃住:“噗。”
他迅速捂住嘴巴,拿餘光偷瞥他師父。
與作也沒繃住:“噗——哈哈哈哈哈!!”
男人笑得眼淚都出來了,邊笑邊用力錘那張四分五裂的桌子。
“不錯,真不錯!”他搖頭晃腦,不住啧啧贊歎,“我開始欣賞你了!”
玲:“我謝謝您。”
少女從始至終表情都很寡淡,到現在才疲憊地歎口氣,轉而正色道:“與作先生,我們所長似乎和您說了很多事情,我不确定他有沒有順便告訴您,我是一名調香師,之前從未正式接觸過點穴這一手法。”
最初研發特殊調香的目的就是為了鎮靜和麻醉猛獸,盡管不如點穴應用廣泛,卻也自有獨到之處。玲因為罕見的調香天賦被美食研究所特别招收,按照她兩輩子的經驗,調香和點穴二者原理相差甚遠,絕非像與作說得“一通百通”那樣簡單。
男人卻滿不在乎:“這有什麼。”
他站起來,活動兩下筋骨,口吻漫不經心又仿若意味深長:“既然你掌握了【食義】,學點這個就和呼吸一樣輕松吧。”
玲微微睜大眼睛。
“您怎麼……”她表現得有些吃驚,不過話到半截又迅速控制自己收聲了。
與作則好像完全沒注意她小小的情緒波動,揮手招呼候在一旁的鐵平。
“乖徒弟,”他說,“你帶帶這位新生。”
鐵平:“?鬧了半天是我負責教啊?”
從玲進屋以後,與作第一次露出類似心虛的表情,但他很快重新理直氣壯起來,含糊交代幾句“有急診”,推門風風火火走了,徒留下兩個年輕人面面相觑。
半晌,鐵平猶猶豫豫開口道:“那……我們開學?”
玲:“……行吧。”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