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用普通香水總計10種,各300瓶,特殊管制香水共6種,各3瓶。”
研究室一角,玲套着白色防塵服,戴口罩和透明護目鏡,點數架子上幾排分門别類的香瓶。
“都在這裡了。”她垂眸對着視訊鏡頭說。
屏幕另一邊的曼薩姆滿意地打了個酒嗝。
“不錯。半年時間就能完成那份清單,你比我想得更有本事嘛。”他龇着一口白晃晃的牙,臉上寫滿了不懷好意,“雖說接二連三也有點過意不去,還是要麻煩你再出趟遠門了,玲。”
玲心道你是什麼專門發布任務的NPC嗎。
“去哪兒?”她問。
“啊,你剛剛是不是說我帥?”
“……沒有。”這個梗你就過不去了是嗎。
“哈哈,别擺臉色嘛,這可是門好差事。”鏡頭一陣搖晃,對面人似乎在頻繁走動,玲默算了下時間,意識到今天是所長視察遠古生物複原實驗的日子,“拉布,這個名字你還記得吧?”
玲微愣:“蜂巢的典獄長?”
“她最近挺忙的,畢竟也到了這個季節。總之,他們那邊急需一名有經驗的猛獸使,能用的人才太少,估計會變成一年以上的長期駐守。機會難得,跟那女人多學幾招再回來——我們所可是讓出了珍貴的勞動力,争點氣,别讓咱虧本。”
玲:“……”
于是事情就這麼敲定了。
此行算作公差,曼薩姆安排了專機接送,玲提着背包登上研究所空曠的屋頂停機坪。
“啾啾!”
專機還沒到,先等來一隻歡欣鼓舞的獅鹫,起初還是島嶼邊緣天空中小小的黑點,眨眼功夫就已近在咫尺,太陽光顔色的翅膀割破流雲,鞭子似的細長尾巴抽打空氣,它像顆毛茸茸的炮彈,從天而降結結實實撞進玲懷裡。
“恩娅。”玲接住它,因為沖勁的餘力退後了小半步,她順勢摟上獅鹫的脖頸,指尖穿過雲朵一樣蓬松的頸羽,摸到了底下裝有發信器的項圈,“長得好快,都比我高了。”
成長期的獅鹫食量相當大,體型也随之暴漲,模樣威嚴又瑰麗,叫聲卻仍似撒嬌的幼鳥。
“啾。”它像貓科動物一樣拿下巴蹭玲的頭發和臉,收攏翅膀把少女整個人圈在其中。
它表現出比最初見面時更親昵和依賴的态度,這讓玲感到少許遲來的愧疚。曼薩姆特批由她馴養獅鹫,而她大半年來東奔西跑,其實也沒能分出太多精力給予幼崽關注。
上方傳來引擎轟鳴的嗡響,準時趕到的小型飛行器懸浮于半空,駕駛員隔着防護玻璃沖玲敬禮。
獅鹫大概察覺到什麼,翅膀尚且眷戀地攏在少女左右,腳掌已經開始不安地刨動地面。以它現在的力氣,大概輕易就能撕裂結實的合金鋼闆,但它還是注意着收起利爪,沒有劃傷研究所花大價錢整修過的停機坪,乖巧得簡直有些委屈。
玲想了想,輕聲問:“你要跟我一起走嗎?”
獅鹫甩了下尾巴,歪着腦袋看她。
對于它來說,這種姿勢隻是為了方便看清近距離站在面前的人類,玲當然清楚,但被那雙漂亮的赤金色眼睛專注望着,她還是飛快地心軟了。
“如果願意就回答我一聲,”她伸手梳理過獅鹫耳側的羽毛,“好嗎,恩娅?”
這次獅鹫明顯聽懂了,它低頭貼近少女的面頰,叫聲又細又溫柔,仿佛竊竊訴說秘密,隻有身後那條悄悄豎起的尾巴暴露十成十的雀躍。
玲比量了一下它的身長,又問:“在飛行器上可能會有點擠,你能答應我乖乖聽話嗎?”
“啾。”它應得很快,立刻把翅膀牢牢貼緊到身側,尾巴也繞了一圈盤在腳邊。
“好孩子。”
玲在它喙尖落了個吻,環住它的脖子解下項圈,抛給守在停機坪大門口的安保。
“麻煩轉交給監測室,”她朝對方點頭緻意,牽着獅鹫走向飛行器,“這孩子我就帶走了。”
駕駛員被這位預期外的乘客吓了一跳,所幸無線電通信傳來指示,批準了獅鹫的上機資格。
他松了口氣,開始檢查儀表盤,調整飛行角度和方向,同時挺高興地打招呼:“玲大人,我們又見面了。您或許沒有印象,之前是我負責接送您去戰鬥島。那次真是承蒙您的照顧了。”
玲也認出他來,寒暄幾句後順勢問了名字。
那人回答得受寵若驚:“我叫約翰内斯。”
總覺得有些耳熟,是錯覺嗎?
玲這麼想着,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轟鳴聲中,飛行器提到最高速度,朝着蔚藍汪洋的西南方疾駛而去。
無論在哪個時代,法度與規則都是繁盛的基礎。
長久以來,為了保障世界美食市場的秩序,IGO不斷完善和維護《美食八法》,違反其内容的罪人都将遭到國際通緝,伏法後被關進美食監獄,其中有三大監獄分設在海陸空極盡險要之地,負責收押犯下重罪的A級食犯。
一座名為【天空】,漂浮于龍卷風頻發的萬米高空,周圍常有好食人肉的空腹怪鳥盤旋。
一座名為【深海】,位于水壓達到400倍大氣壓的海底,四處遨遊着以兇暴著稱的肉食魚。
最後一座,即是玲此行的終點——足以容納一億人的荒涼城塞,陸上監獄【蜂巢】。
要前往蜂巢,首先需通過惡名在外的黃泉之門,一旦跨過這條分界線,就意味着進入了沿途處刑獸與周圍野生魔物的獵食範圍,因而按照規定,外界的交通工具一律不得越過此門。
飛行器在門外稍遠些的空地降落,與此同時,蜂巢深處某個房間,統率這座城塞的女帝、典獄長拉布正歪靠在她最喜歡的那張沙發軟椅上,享用一杯果香濃厚的熱紅酒。
“把監視器打開。”她懶洋洋地吩咐。
副獄長歐萬本就侍立在旁,聞言欠了欠身,摁下大衣口袋裡某個遙控器的按鈕,十幾張角度各異的監控畫面随之呈現在他們眼前。
從黃泉之門到蜂巢主樓是一條漫長的單行道,黑發高個的少女走在前面,鷹首獅身的猛獸緊随其後,目光觸及後者,拉布不由眼前一亮。
“竟然是不知火……”她喃喃自語,放下酒杯坐直了身,“倒是有些意思。”
監控畫面中,這一人一獸的組合沒多久便走過了半程,當她們通過第七座巨形起落橋時,整條山道忽然毫無征兆地顫抖了一下!
有什麼低沉的巨聲悶悶地透過大地傳導過來,遠方枯槁的密林驚飛一群怪鳥,四下都開始響起各色野獸不安分的嚎叫,蠢蠢欲動地釋放出原始又血腥的饑餓訊号,而比這一切都更有壓迫感的、是把周遭空間都蒸騰地扭曲的熱氣。
“看樣子是引起了【林中魔物】的注意。”拉布笑起來,“這小丫頭運氣真好。”
旁邊站得筆直的男人沒有說話。
蜂巢監獄一年共有四災,通稱獸熔霧凍四大【死季】,分别對應猛獸肆虐的獸季、熔岩噴發的熔季、毒霧遍生的霧季、風雪席卷的凍季。
如今日子剛過三月,正是對應獸季。所謂林中魔物,則是附近猛獸中一隻稱王稱霸的巨龜。
典獄長也真夠壞心眼的。歐萬默默地想。
如果任由猛獸暴走,那蜂巢早就被攻陷了,獸季期間他們會散播拉布的鎮靜荷爾蒙控制躁動的獸潮,守備向來萬無一失,再出現猛獸主動襲擊的情況隻有一種可能——為了給走在這條黃泉之路上的人、囚犯或者别的誰一個下馬威。
他看向屏幕,暗自揣測新來的客人如何應對。
玲原地站着沒動。
她的身後,一對翅膀遮天蔽日地延伸,根根翎羽都像是流動的黃金,那顔色熱烈得幾近滾燙。翅膀的主人顯然被激怒了,渾身羽毛蓬松地炸開,矯健的肌肉如同一張弓似的繃緊,它金屬般的喙張大到極限,一瞬無聲的吸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