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火狼拉的車架駛來,停在了紅窟前,上面車簾一掀,果然下來兩個人。
第一位是個有些陰郁的男人,一身黑色道袍,就差把我是邪修四個大字寫在身上。他一下來,門口候着的小妖就迎了上去,顯然是見到了熟客。
第二個人下來的慢一些,穿着身天青色的廣袖長袍,竟頗有幾分仙門派頭。
謝蘭石直接把手帕扔了下去,用靈力吹起一陣小風,控制着那帕子飛到了那兩個男人面前,被第一個黑衣男人接住,疑惑地擡頭往上看。
“哎呀!姐姐的帕子~”謝蘭石柔弱地扒拉着欄杆,懊惱地往下伸手,一看對方接住了帕子,立刻暗送秋波,一句話拐出十八個彎兒來,“能否勞煩公子,将那帕子送上來。我與姐姐請二位公子喝酒~姐姐,姐姐你說句話呀~”
裴憐塵僵硬地坐在謝蘭石對面,隻覺得十分丢臉,但隻能強裝冷靜,逼着自己轉過頭去往下看,剛想學着謝蘭石說幾句,卻忽然愣住了。
那個站得靠後些的、一身青衣的人,居然是楚靈均?!
不,不對。裴憐塵又往外傾了傾身子,将頭上幂籬的紗簾撩起來,想要看得更仔細些,那人似乎也察覺到了,眼神一動直接迎上了裴憐塵探究的目光。
裴憐塵被他看得心驚了一瞬,趕緊放下了紗簾轉回頭。
不是師尊。他們眼睛裡的東西,不一樣。
楚靈均修了幾百年蒼生道,看誰都像在看自己的孩子,這個人卻不是。
可是這世上怎麼會有和楚靈均長得一模一樣的人?裴憐塵糊塗了,他從未聽師尊提起過自己的親人,難道他竟然有一個孿生兄弟麼?
就在裴憐塵愣神的時候,謝蘭石已經舌燦蓮花地把那兩人忽悠了上來,拍拍旁邊的座位熱情邀請對方坐下喝一杯。
“會否太失禮了?”青衣人并不是很想留下,轉而看向自己的同伴:“飛白兄,我們還是去之前的雅間——”
“哪裡失禮!”謝蘭石趕緊打斷他,“那帕子,是我姐姐亡夫送她的最後一件東西,要不是這位公子及時接住,可不知道要飛到哪裡去。”
裴憐塵聽謝蘭石瘋狂造謠聽得頭皮發麻,隻好僵硬地點了點頭。
“原來如此,夫人節哀順變。”應飛白将帕子遞了過來。
“多、多謝。”裴憐塵眼睛都不敢擡,伸手想要抽回帕子。就在此時,也不知從哪裡蹿出一隻小邪祟,直接穿堂而過撞得毫無防備的裴憐塵一趔趄。
這是?!裴憐塵有些疑惑,這不是之前跟他們說應飛白會來這裡喝酒的那隻小邪祟麼!這是要幹什麼!
下一刻,裴憐塵被小邪祟撞落了幂籬、被一頭撞到應飛白懷裡的時候,他忽然明白了過來,這是謝蘭石背着自己偷偷給小邪祟加錢了!是謝蘭石給自己挖的坑!
“姐姐!”謝蘭石見裴憐塵被撞,花容失色地撲過來,悄悄在裴憐塵胳膊上擰了一下:“姐姐你沒事吧,你别昏過去啊。公子見諒,我姐姐孀居不久,還未從悲痛中走出來,心緒不甯,猛然受此驚吓才站不穩,唐突了公子······”
我是要暈啊,還是不暈啊?裴憐塵心裡茫然。
一旁的青衣人忽然輕輕笑了一聲,提着那小邪祟晃了晃:“誰給你的膽子在我面前撒野?說吧,想怎麼死?”
小邪祟一聽不幹了,當場反水:“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大人,都是她們兩個強迫我的!”
謝蘭石:······
裴憐塵:······
“原來如此。”青衣人松開手,那小邪祟嗖地蹿沒影兒了,他又看向裴憐塵和謝蘭石,施施然地坐下來,從面前的虛空之中抽出了一本書,問:“叫什麼?”
謝蘭石猶豫了一瞬,報上了那對邪修姐妹的名号。
“哦~”青衣人瞧了瞧書本,一目十行地看過去,而後收起了書,若有所思地眯起眼睛,看向應飛白,“飛白兄,你還是快松開手吧,她是想吃你。這兩個女人,在人界就不是好東西,姐姐專門騙人成婚,在新婚夜殺了對方,做成美味佳肴與妹妹分食。”
裴憐塵真的想暈過去了,他已經不想知道謝蘭石安排的這場鬧劇要怎麼收場了。
“你,你不要胡說!”謝蘭石還想狡辯。
青衣人笑了笑,“在我失去耐心之前,你們最好自己滾出去。”
“我要成婚,就今天。”應飛白忽然說。
“今天?”青衣人有些驚訝,“這個決定會不會太倉促呢?”
“太有趣了,我想知道,這麼漂亮的女人是怎麼殺掉她的丈夫的。”應飛白捏着裴憐塵的下巴,垂眼細細打量着“她”,說:“能做夫人的裙下亡魂,也不錯。”
衆人一時都沉默了。
“好好好!”青衣人忽然撫掌大笑,“有趣,飛白兄放心,我這就去安排。”
“等等——”謝蘭石倒有點跟不上他倆的思路了,“那我?”
青衣人斜睨了他一眼,打了個響指,立刻冒出了兩隻巨大的邪祟,一左一右壓制住了謝蘭石。
“你呢,就去做紅姑娘釀酒的材料吧。”青衣人笑眯眯地說:“帶走。”
“不行!救我,姐姐救我!”謝蘭石哀哀叫道。
救命!裴憐塵已經徹底放棄了思考,生無可戀地看着謝蘭石被拖走,心想,都是你出的馊主意,你就自求多福吧,誰來救救我?我是直接翻臉呢,還是再忍一忍呢?
青衣人站起身來,往前走了兩步,裴憐塵縮了縮脖子,決定再忍一忍,單一個應飛白還好說,這青衣人的壓迫感太強,自己絕不是他的對手。
“你真的是女人嗎?”青衣人微微俯下身來,湊近了歪着頭看裴憐塵,裴憐塵心裡一緊,正想要如何辯駁,那青衣人卻又直起身來,拍了拍應飛白的肩:“祝賀飛白兄,抱得美人歸啊。走吧,回羅浮山。”
他沒聽到麼?裴憐塵掃了一眼應飛白,見他神色如常,意識到他并沒有聽到青衣人剛剛問自己的那句話,不由更覺得青衣人實力可怕。
裴憐塵一向能屈能伸,有這青衣人在,他乖乖地裝作一個柔弱的寡婦,跟着他們坐上了那火狼拉的大車。然而就在上車坐定的一瞬間,他忽然在路邊來來往往的妖魔邪祟裡,看見了一個根本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面孔——
程小滿?!
不止程小滿,還有宋時清,和一個自己不認識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