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底下傳來的觸感很奇妙，像是切開了什麼金屬或石頭，并不是血肉。

裴憐塵頓時反應過來，這是一個制作十分精妙的機關傀儡！裴憐塵有意要看他的真面目，索性直接出劍掀飛了他臉上的面具。

雲仙師？

裴憐塵一驚。

不，不是。

裴憐塵很快否定了這個想法，此人和雲仙師的輪廓生得有些七分像，但眉眼不太一樣。

一定是雲疏鴻！裴憐塵回過神來。

什麼人這樣喪心病狂，竟做了個和雲疏鴻一樣的傀儡？

裴憐塵收了手中靈力化劍，一揚手将環首刀重新召回，舉刀要去砍下這傀儡的腦袋——一般而言，這種傀儡失了腦袋行動會變得遲緩。

然而扶光使忽然上前将傀儡往自己身後一攬，擡手用靈力桎梏住了刀身，笑道：“多謝你呀，将要幫開天會換血了，我愁了十幾年的事，沒想到是你幫我完成了——”

扶光使的身形瞧着柔弱，沒想到靈力竟然十分兇悍。先前不出手時顯然刻意掩藏了，如今隻一過招，裴憐塵就明顯感覺到對方的境界高過自己許多。

裴憐塵不敢怠慢，急急撤刀避開。

就在這一瞬間，那名叫鴻雁的傀儡倏地展開了陣法，帶着扶光使一同消失了。

不等裴憐塵反應，身後又傳來破風之聲！

裴憐塵回身舉刀蕩開，驚訝地發現來者竟是葉朝聞。

但葉朝聞的狀态顯然不對勁。

裴憐塵心裡浮現了一個可怕的想法：“你服過坐忘散？！”

葉朝聞沒有回答他，一言不發地再次襲來。

裴憐塵召出了謝蘭石給他備用的一把銀色細劍，一腳踢向葉朝聞，葉朝聞祭出長戟格擋，銀劍被他長戟勾住晃了一圈，又擲飛出去。

“回來！”裴憐塵喚回銀劍，一手握劍，一手執刀，找準機會一腳踏上了不聞的長戟，将長戟狠狠踩向地面，借着慣性向前一躍，手中刀直取對方咽喉。

坐忘散無解，不如給他一個痛快。

電光火石之間，裴憐塵看着那雙眼睛，卻猶豫了。

的确似曾相識。

直到這時，裴憐塵才意識到，原來李無錯說得是對的，自己當時對葉朝聞那樣關心、保護，不是沒有來由，隻是自欺欺人地裝作無緣無故。

就像現在，明明知道應該一刀劈下，卻猶豫不決。

隻為了那一分飄渺的相似而已。

裴憐塵的确覺得有些累了，到底什麼時候才能逃開那段早已死去的過往？這一輩子都快走到盡頭了，怎麼還沒有走出來呢？裴憐塵有一瞬間的恍惚，不知為何想起了程小滿。

他知道程小滿就在對岸等着，隻要自己渡過去，程小滿就會張開雙臂迎向自己，可是自己總過不去，也不能過去。

先機已逝，裴憐塵知道自己這一刀不可能再傷到葉朝聞，立刻閃身避開。

如今自己獨木難支，根本無法得知程小滿的情況，得逃出去才有機會活着接通千聞令、才能立刻叫天謹司去搜尋程小滿的下落！

裴憐塵心念一轉，打算走為上策，虛晃一刀。

葉朝聞以為他刀鋒要來取自己首級，連忙仰身避過，卻不想裴憐塵竟然擲出了手中的刀，又飛身掠過他，落下踩在了平飛的刀身上，嗖地飛走了。

裴憐塵拼命往山外飛，這裡的陣法禁制盡管已經被逐步破壞，可千聞令還不太好使，無論他怎麼呼喚對面，頭痛欲裂，都隻能聽到一陣雜亂的聲音。

他實在禁不起這樣的消耗了，唯有随便選一個方向盡量向外飛去碰碰運氣。

越往外飛，他聯系上天謹司的可能就越大！

不知飛了多久，周圍的靈流開始出現波動，裴憐塵心中一喜，看來是快要出這座陣法範圍了！

誰知就在他想要加速沖出去時，前面忽然升起了一大片黑壓壓的傀儡，應當是早就埋伏在此地做守衛的。有一些是活人，有一些則是木頭金石做的傀儡。

這玩意兒怎麼這麼多！先前那個傀儡不是早就被天謹司抓了麼！開天會中怎麼還有傀儡師？裴憐塵腹诽道，隻好硬着頭皮迎戰。

哪知禍不單行，葉朝聞竟然也在此刻追至！

數百隻傀儡加上一個葉朝聞，就算是裴憐塵應付起來也有些吃力。眼下葉朝聞顯然已被幕後人徹底控制，鐵了心要取他性命，招招都是殺招。

裴憐塵不免有些左支右绌，一時沒去注意自己手腕上那隻镯子，上面的靈光已經開始斷斷續續了起來。

靈光暗了一瞬，裴憐塵一個失手，被葉朝聞在右臂上劃出一道傷口。

裴憐塵這才意識到镯子裡的靈力可能快耗盡了，但眼下卻也顧不上許多了，隻能盡量在徹底耗盡前多解決幾個敵人。

他已經來不及去思考自己應該做什麼，隻知道自己得幹掉敵人逃出去。

葉朝聞的長戟再次刺來，身後數隻傀儡也一同襲來，裴憐塵忽然跳下環首刀，和刀一起猛地消失在了包圍之中，下一瞬又抓着刀柄出現在了某個傀儡身後，翻身躍起，一腳踢上了那傀儡的後心，而後落在刀身上踩穩。

那傀儡原本正舉着武器想要圍攻他，猝不及防被這麼一踢，和對面的一隻傀儡撞在了一起互相捅了個對穿，雖然沒捅到要害，卻卡在了一起一時分不開，将另一側的葉朝聞擋住了一瞬，裴憐塵也不戀戰，轉身繼續向外飛。

身後卻猛地襲來一陣可怖的靈力，裴憐塵下意識催發靈力展開了界想要擋下這一擊，卻不料界隻展開了一瞬，他便覺得渾身經脈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

靈力告罄了！

裹挾着葉朝聞洶湧靈力的長戟頃刻間貫穿了裴憐塵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