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家”
元華看向左上那空了一沓沓的席位,慢慢收起剛剛和一衆女眷唠嗑的嬉皮笑臉,語氣已經開始變得明顯不悅。
“還沒來嗎”
“不止吧”
撒歡了步子被李瑾帶着滿府逛的溫慎此刻臉上尚有未擦拭掉的薄汗,她湊到面色凝重的溫惠耳邊,用手指開始比劃:
“左邊那兒足足空了十餘個席面,馮家哪裡來這麼多人?”這麼多,座上賓
小姑娘将目光投向下首
“我瞧着,幾大閥閱家的女郎也都差不多到齊了啊”
世家子的身上都有代表各自勢力的象征,且一般都是在像溫惠這種系在腰間的玉帶鈎上動小心思,因此金玉斐然間,師出何方極容易辨認——如果溫惠都認識的話
下位坐着的都是些身無官爵的女郎女眷,姊妹倆因範陽盧氏的緣故席位剛好在偏上的地方,于高處俯視,還真有股一覽無餘的浩然之氣,權力的滋味
所以為何左邊會空那麼多位子?這個疑問剛剛在溫惠心裡抛出,便很快得到了解答。
“南平王,南平王妃,東平侯,北平侯,渭陽郡君,封信伯,甯遠伯,樂安縣君,宣文縣君,安平縣君到——”
多,多少?
一王一郡君七伯侯縣君?
溫慎立刻呆住,人群爆發出一片驚歎,這才叫真正的煊赫,連馮氏最小的女兒,都是正五品的女爵
為王侯開道的儀仗緩緩映入衆人眼中,其後是如滿庭芳盛開般的華裝侍女,簇擁着一行人欣然上前
誠然馮太師的私德有待商榷,但人家的審美那着實沒話說,我管你什麼家世什麼性格什麼脾氣,隻要一個字,美,就夠
而能育下子嗣的都是美人中的佼佼者,基因更是優秀得緊,因此啊,馮家這幾位公子女郎,皆生得品貌端秀,氣質超然——不得不說,錢這東西,是真的養人
那莽撞的紅衣少年亦在其中,此刻的他卻再不見剛剛的青澀緊張,驕然跟在兄長身後,目光一直平視着前方,矜傲非凡,威儀萬千,這已經不能單純用“貴氣”來形容,那是一種因萬物皆可唾手而得後對世俗感到無趣的——盛氣淩人
十六歲封伯,别人家熬一輩子都不一定能達得到的高度,馮嗣卻從出身的那刻起便欣然擁有,唉,投胎可真是門技術活啊。
熙侍妾懷抱中子,皆封侯拜相,弄以金紫,煊赫一時。
而馮令燦,更是那衆星中,最閃亮的一顆。和她的名字一樣,燦爛輝煌,璨然生光,馮家女從不用像下首端坐的小女郎一樣擡首觀望,隻因文明太後,早已将長樂馮氏奉到與天子毗鄰的高度
倘若她真有心,年幼的天子,信服的朝臣,當時大可取而代之。
然而,往事已随塵煙去,這不免也成為長樂馮氏的一大‘惋惜’
可自那隻本高高在上的手垂落下之時,天子的野心,便如野草般以一種瘋狂的速度開始滋長,變成了炯炯凝視在他們頭頂的那道如利劍般的視線。
感情在權力面前,往往不值一提
高樓起,賓客宴,繼而——
“思政(南平王字)攜王妃及各位弟妹,恭祝殿下安樂如意,長壽無疾”
高樓塌
元華慢慢眯起眼,南平王嘴上雖說着祝詞,可神色卻無任何恭敬之意,甚至連背脊都挺得筆直,不肯驕傲得彎一寸
“呵”
風飒飒,元華慢慢端起酒盞,朝着南平王的方向微舉一下
“南平王,同樂”
酒入豪腸,一飲而盡
馮令燦等小輩亦欣然入座,馮嗣剛好坐在她的身邊,姊弟倆因年紀相仿而較為“熟絡”,後者見她一直盯着右邊席位的方向,不免打趣般出聲道:
“在找什麼?你的好李郎?”
“我說——”
紫衣少女回眸看他,眼中是懶得遮掩的厭惡,語氣森然:
“你要是再敢在外頭胡言亂語,我回去立刻就把你身邊的那幾個小厮,推到湖裡去,溺斃”
“你要是敢這麼做”
馮嗣絲毫不懼,十指合疊撐在席案上看向對面,反唇相譏:
“渭陽君明日的梳妝台上,一定會出現幾條您再熟悉不過的舌頭”
蓦得,他似乎發現了道熟悉的身影,嘴角慢慢裂開一抹略微殘忍的笑意,後仰勾手,馮嗣施然問道:
“對面那位綠衣女郎,叫什麼名字?”
“範陽盧氏,固惠安侯長女”
溫惠忽感受到一道說不上來的灼熱視線正盯着她,循迹望去,卻恰巧撞入一片如血般刺目耀眼的鮮紅中
“盧溫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