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惠:......還以為您是特意來迎接我的捏
“孫大人是跟在先太後身邊的老人,陛下禮重于她,也是宮中獨一位的,‘女侍中’”
哦,難怪
又是個陌生概念,女侍中?不過她向來不是個話多之人,想了想,便隻笑回了句:
“好厲害,惠娘聽聞秦漢侍中乃丞相之史,能以女子之身擔‘侍中’之名,孫大人當真如秋之皎月,超群絕倫”
“嗐,還以正二品大員的俸祿禮儀待之呢,先太後曾欲以《周禮》為樣本設女官制,陛下承其遺志,除了侍中外還設了甚的女尚書,女賢人,書史書女......記不得了,不過是些空有其名無人擔任的撈什子東西罷了,唉,大娘子快随奴才來,莫誤了時辰”
也許是溫惠給人的感覺實在太舒服,使得黃門多嘴了好多句。前者眨眨眼,不過有想法就有實操的可能,至少态度可嘉嘛
其實倘若文明太後再長壽些,她或許真能看到男女同朝議事的盛況呢......話說以後若能出個女皇帝,說不定還真能将此藍圖付之實踐呢
真是,來者猶可追呐
可世事弄人,最不想耽誤事者,偏偏就最容易被事絆住腳
“皇後身體抱恙,不便接見女郎”
隻見那黃門一下啊就停住腳步,眼中燃燒起熊熊的八卦之火,對于他們這些永遠在兩點一線工作日子過得比啃幹海棉還要擰巴無聊的宮人而言,能看到有人吵嘴,那簡直就是上天降下的甘露豐富無聊生活的最佳調味品啊——溫惠莞爾,依是駐住了腳步
是夕陽下的宮道,是兩道女郎的身影,一位是依舊那麼喜歡紫色系的渭陽君,而另一位,溫惠微微眯起眼,她似乎在李府宴上見過,隻瞧着這榴紅半衫明綠褶裙頭戴棍粗金簪頸飾花鳥璎珞的富貴打扮,應是高司徒的侄女,高英無疑
也是,渤海高氏如今已十分受天子賞識,等到太子即位整個家族還能更上一層樓,如是倘若真有心複刻長樂馮氏當初的“盛況”,也并非癡心妄想
但,望着對峙的兩位女郎,溫惠還是忍不住在心裡感概:真真你方唱罷我登場,新舊交替,曆史輪回
然而,元恪并非文帝,就像高英,最終也成不了文明太後
“病了?”
高英瞥了馮令燦一眼,仰頭帶笑看向不遠處巍峨莊嚴的未央宮,自負的神色像是在觀賞自己的囊中之物般,言語輕佻:
“皇後娘娘可真是玉體金貴,無妨~英娘就進去要一句準話便可”
“......”
是緘默的争鋒,馮令燦個子要比高英高挑不少,此刻居高臨下的俯視更讓後者心裡撓起一種被輕視的不快感來——這賤人怎麼敢這麼看她,馮氏現在都什麼處境了,她以為她還配高高在上?
“呵呵,我也不瞞着渭陽,縣君,娘娘,陛下如今忙于南征之事英娘伯父不忍心拿這些瑣事去打攪,便央着英娘來,求,哎呀,求求皇後娘娘多多吹點枕頭風,放心~我們渤海高氏也并非忘恩負義之徒,會記得你們長樂馮氏的,好處”
話裡話外都是譏諷和施舍之意,您這是求人的态度嘛,溫惠皺眉。而且高英說話似乎從不注意音量,使得即便站在幾米開外的她都能将字字句句盡收于耳中,或曰,高司徒的好侄女就是特意讓未央宮裡的那位好好聽清楚,馮氏現在的朝不保夕
明白人就該給新權貴讓道啊,還把自己當以前呢真的是
“你,聽不懂人話嗎?”
可高英錯了,她碰上的是馮四娘,整個洛陽城中最驕傲自負的渭陽君
“你!”
高英怒瞪,倘若不是馮令燦身後站着的兩位一看就不好惹的宮婢(她打不大過),溫惠怕她直接惱羞成怒就一巴掌扇上去了,然而,言語的攻擊力向來都不弱于行動
冷笑,隻聽那新貴嗤語譏諷
“怎麼,看着英娘要當上渭陽君心心念念的太子妃,您,嫉妒了?呵呵,忘了告訴你,那廢太子元恂死得可凄慘了”
“飲了毒酒七竅流血等身子涼透了才被人用破布裹了身子,扔到一小棺裡随随便便葬到河陽城南邊不知名的木亭去了,我笑他枉當了十餘年的太子,到頭來以庶人之名皇陵都不配進,就連一封辛辛苦苦寫好的忏悔書,哈哈哈哈,都被禦史李彪大人當着伯父的面撕了個粉碎”
高英負着手繞着馮令燦走啊走,臉上輕蔑得意之色溢于言表
“而長樂馮氏,你兄長如今還是戴罪之身,渭陽君啊渭陽君,你也不想想,太後崩了多少年,太師也駕鶴了許久,當今皇後無嗣,和我家太子間又隔着弑母之仇,剛剛立功的什麼,長樂郡公,也不過是個幺子庶子,将來,長樂馮氏還有将來嗎?我勸你還是得務點時别攔我的路,不然——”
“啪”
可待那華衣女郎轉到馮令燦正臉之時,突聞一聲清脆掌聲,似乎是氣急而用了十成的力氣,扇得高英臉頰通紅,震得宮燈跳動
可就算如此,馮令燦的身子都未嘗斜過一分,日光漸漸暗下,最後的餘輝,留給女郎剛烈而倨傲的眉目,晚霞如荼,淹沒她眼角悄然滑落的一滴清淚
“高英”
她還以冷笑:
“無論大魏,洛陽,宮城,未央宮,現在都還輪不到你造次”
“你瘋了嗎!你居然敢打我!?”
就像看見一隻落水狗忽然跳起直接咬向自己般,高英臉上有不可置信,但更多是深深的嫌惡與憎恨
“馮令燦你好大的膽子!你信不信将來我讓阿爺伯父将你們馮氏上上下下百餘口人全部斬首,身體用刀剁成肉泥扔到亂葬崗裡去喂狗!生生世世都不得好死!”
“你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