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咒需一氣呵成,中間不得停頓,所以你畫的這張情人咒是無效的。”
蕭外月的“你”字緊急刹住,心情大起大落。
林屋說完又轉過頭,看着河那邊的光景,他逆着光站,蕭外月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一時兩人都無言,默契地不再提情人咒。
所以他在畫這張符咒的時候,心裡在想什麼呢?林屋或許知道,或許不知道。
蕭外月欲蓋彌彰地說起了旁事,“哦對了,林摮說讓我們先去住客棧,然後明天他會把你引薦給賴府。”
林屋望了他一眼,欲言又止,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嗯”了一聲,轉身朝客棧的方向走去。
其實蕭外月一個鬼魂,無人能看見,他可以直接‘光明正大’的進賴府去而不被任何人發現。
那邊有阿九,有一心一意幫他找心頭血的晚輩林摮、季凡,而這邊隻有一個兇神惡煞的林屋,還動不動就威脅他。
但他仔細想了想,他還是想和他待在一起,或許是因為他天下第一的名号可以護他周全,又或是他來替林摮看着林屋,免得他走了。畢竟賴府跟他可沒什麼關系。
蕭外月就這麼說服了自己,跟上了林屋。
這邊林摮跟季凡倒還算得上順利,盡管筋疲力竭,但好在傳送陣沒有讓人失望。
單向傳送陣果然耗費法力,若是之後在這畫個陣,直接從欽州回揚州,那便是輕而易舉了。
林摮以前來過欽州,對這裡還稱得上是熟悉,認出這裡是賴府的後街,但……不應該如此冷清才對。
賴府可以說是坐落在欽州最繁華的地帶,早些年祖上曾經算過,此地可保賴府上百年不衰。
雖然賴府現在出了個一事無成的纨绔賴常明,但人還算大方,對周遭百姓不錯。更何況前段時間賴府“怪事”頻出,賴老爺子膽戰心驚地寫信求助,信中也說到兒子怪病纏身,為了治病,行善積德,銀子都不知道給周遭百姓送了多少,每日來領錢的百姓快要踏破賴府門檻……
雖然這賴公子死了,但沒道理門庭若市變成門可羅雀。
百姓連生意都不做了?
林摮壓着心底的疑慮往賴府走去。
阿九此時也回來了,告訴季凡話已帶到。
現在雖是青天白日,但或許是因為剛死了人,陰氣頗重,阿九精神很好,連一向讨厭的豔陽天都看順眼了。
可是在跨進賴府大門的那一刻,阿九陡然倒了下去。
季凡沒有防備,竟也沒扶住。
林摮低頭看了阿九一眼,“無事,是這賴府裡貼了太多驅邪、鎮鬼的符咒,影響到了他。”
季凡這才發現,面前蜿蜒曲折的回廊上方都貼滿了黃裱紙,上面朱砂畫的各種符咒觸目驚心地連成一片。回廊下是一方荷花池,現下是四月末,馬上五月初,即将迎來‘接天蓮葉無窮碧’的景象,可現在卻是一片枯敗。
荷花池裡污濁不堪,荷梗縱橫交錯,黑色的淤泥外翻,無數的飛蟲肆意妄為。
季凡意識到,這次跟賴府之前‘無病呻吟’的求助要嚴重的多,更何況放在賴老爺子心尖尖上的賴常明都死了,之前給賴府的平安符篆也早已失效,“大人,我們現在怎麼辦?”
林摮畫着張符,貼在阿九身上,符咒會自動幫他聚集陰氣,保證他陰魂不散。
“先去見見給我們寫信的人吧。”
——
賴府修建的十分豪橫,正廳并不難找,相比正門,正廳要幹淨很多,但仍是一片清冷的樣子。
賴府跟他們之間的書信往來都有專人代筆,但後來的書信字迹潦草,行書之間并不行雲流水,筆尖不穩留下的墨點頗多,要麼是個幾歲娃娃寫的,要麼,就是寫信之人處于莫大的驚恐之下,顯然是後者。
林摮沒猜錯,寫信人就是賴府管家,張伯。
賴府的仆人早就跑光了,一些不怕死的還是留了下來,為的也是賴府三倍的工錢,但大多都是男仆,很快就有人通傳,張伯一把鼻涕一把淚地來了。
林摮的臉跟賴府供在祠堂中的某張臉十分相似,張伯就要跪下來,像是所有的怨憤都有了出口,張伯一邊哀嚎一邊大哭,“林少爺!你可終于來了啊!你再不來……”
林摮連忙扶他,這人應當是将自己認成祖上的誰了,畢竟林府相較賴府來說,是個“修仙問道、算命起卦、長生不老”的神秘世家。
他顫抖地握住林摮的手,千言萬語湧上喉頭,最終化成一句話,“你快救救我家老爺吧……再這樣下去他怕是要跟少爺一起去了!”
林摮安慰,“我在這裡,不着急,你慢慢說,他老年喪子,悲痛些難免的。”
張伯卻是連連搖頭,“要是如此也便罷了,少爺是在榻上沒的,死的那天老爺就在房裡,他說、他說少爺後背長了張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