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了……什、什麼沒了?”白持盈拍着她的手一頓,一雙眸子蓦地睜大,直直愣在了原地。
小姑娘愈發哭地止将不住。
這劉二娘正是那日被陳家莊的匪賊綁走的姑娘之一。
可沈是二人将人救下後,她請了郎中婆婆來給幾個姑娘一一都看過了,并無什麼緻命傷,隻有兩個先被下了蠱,也叫白持盈依着上輩子的記憶解了,時日并不長,好生将養幾日就好。
除了受了些驚吓,這些姑娘應當是沒事的。
怎的好端端的,人便沒了呢?
白持盈臉色一陣發白。
難不成是自己将那解毒的方子記錯了?
不應當。
又順着記憶将那些藥引子數了一遍,白持盈确信是沒有什麼錯漏。
這藥方子可是當年辜筠玉背着她差點兒将全西洲的蠱師都殺了才弄出來的,連她那浸了三年的劇毒烈蠱都能解個九成,不應當對付不了這幾天功夫的毒。
“是……是那蠱毒未能解了嗎?”白持盈捂着心口,腦海裡全是那有些腼腆卻活潑可人的姑娘。
沒想到小盲女反倒搖了搖頭。
“不、不是的,白姐姐,和你沒關系……是……是那原與她訂了婚的人家,知曉她被賊匪綁了一遭,怎麼說都不願意相信她是完璧之身,便強硬地退了婚……”小盲女說到這兒,滿面都是凄凄之色。
“她家本就門楣沒落了許多年,還有兩個未出閣的妹妹,她自記事起便常熟于女工,是洛陽城有名的好女子,模樣又俊,人又賢淑能幹,本靠着這樁婚事,有親家接濟,一家子人過得還算不錯,兩個妹妹本也在相看人家了……誰想……誰想……”
“從那山莊回來,劉大姑娘便被退了婚,一時……一時想不開……便……一根白绫去了……”
誰想十來年謹小慎微、悉心讨歡,卻抵不過一句失貞難娶。
兩人趕到那劉二娘家時,正許多人在外頭圍着看熱鬧,見白持盈來了,又作鳥獸狀散開。
事發倉促,白帳還未挂上。
白持盈拉着連路都不大會走的小盲女,一步一頓來到了劉家大堂。
劉家這院子其實不算小,隻是從裝飾來看,側面的屋子該是住着旁人,白持盈一打探,才知曉原是劉家堂系一大家子未分家,都擠在這小小的院子裡。
隻是這些人張着一雙雙黑黢黢的眼睛瞧着這闖入的兩個陌生人,臉上并無傷感,也無難過,隻有無盡的戒備和敵意。
堂衆有兩中年男女大吵着架,見白持盈來了也并未停息。
“我是他親的二叔!長幼有序千百年前孔聖人便已說過了!再說了當年大哥故去的時候,是将芳姐兒托付給我的,這遺産遺物也應當由我來掌着!”面色饑黃的男子聲音粗犷沉粝,架勢瞧着十分唬人。
與他對罵的那年紀不大的婦人卻是毫不相讓,扯着尖細的嗓子高聲罵着:“放你爹的狗屁!當年那短命的兩口子沒了,你給這破丫頭片子捎過一口幹糧嗎,還不是我心善時常接濟着,又供她學女工,又供她吃喝拉撒,還養着那兩個沒用的小丫頭片子!”
她眼睛一豎,“嘭”地将手中菜刀砍到一旁的門框上,吓得那男子一哆嗦。
男子向門外望了一眼,好似定了心神,又粗俗開口:“哼,寡婦門前是非多……别以為旁人不知道你一般做的那些上不得台面的營生!屁股又圓又翹,那小腰軟得跟水一樣,洛陽城幾個男人不曉得!蕩|婦……你滾不滾!不滾的話我今兒就叫家丁将你也一同趕出去!”
三寡婦臉色煞白。
白持盈不敢貿然向前,便悄悄又問了小盲女兩句。
原這劉二娘父親是個舉人,也在附近縣裡做過些小官,名聲還算不錯,隻是夫妻二人不幸南下時遇到了水匪,雙雙殒命,隻留下三個孤幼的女兒。
劉老爺弟兄有三個,老二便是這男子,向來是個好吃懶做的,好幾十了也靠哥哥那點兒遺産養着,天天盤算如何從劉家幾個姑娘手中弄走錢财;老三早逝,有個年紀輕輕就守了寡的媳婦,便是這眼前的婦人。
劉家三姐妹可以說就是這三寡婦養大的。
靠那薄薄的遺産和三寡婦“見不得人”的營生。
那婦人臉色還白着,卻并未理才進來的白持盈二人,她正與劉二叔吵得厲害,本也就不怎麼好的形象更是在此時炸開。
“我說該你滾!良心叫狗吃了的東西!不滾就别怪我這菜刀不認人!”婦人叉着腰,嗓子有些嘶啞,眼中淚水卻是快要溢出。“我就說姑娘最沒用了……就這麼輕飄飄死了……”
白持盈瞧出來了,這三寡婦應當是與劉家三個姑娘有些真情在。
但劉二叔今兒顯然是有備而來,他一揮手,呼啦啦從大門外走進來幾個地痞流氓似的男子,各個歪嘴斜眼,沒個正行。
從前這劉二叔因着劉大姑娘親家勢大不敢造次,如今算是秃狗聞到了肉骨頭,急切着要将劉大姑娘兩個妹妹賣了,趕走三寡婦。
他使過一個眼色,要那幾個混混上前将婦人拿下,卻忽然見牆角飛出一抹灰不溜秋的小身影。
“放開我嬸娘!我要殺了你!”
一個約莫八九歲的小姑娘沖出,狠狠向那劉二叔撲了上來。
劉二叔氣極,一巴掌便扇了上去,那小姑娘十分瘦小,哪兒頂得住這全力一掌,頓時被扇飛出去,腦袋嗑在青史階上,抽搐兩下後不再動彈了。
一切發生地太突然。
“多娘!”
三寡婦凄慘地大叫一聲,向那額角流着血的小姑娘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