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她跟着你走到辦公室,你有一些懊惱自己的沖動,你沒有什麼别的事要說。你已經說完了,就那麼簡單。你被男孩的眼神激怒了。你想證明你的話她都會聽,隻因為你是她的教授,無論什麼時候她都得回應你,都得遵照你的指令。是,你證明了這一點,那又怎麼樣呢?現在她站在那大眼睛看着你等着你給她發号施令,而你不用她做什麼。既然她已經在這了,你總要叫她做點什麼,你拿出三年級的随堂作業讓她批改。顯然她沒有想到會是這件事。不過她隻驚訝了一下就開始工作了,很簡單的一張試卷,改四十份用不了她二十分鐘。然後你客套地感謝了她,給了她十分,讓她走了。又少一件事,報酬也不貴,所謂報酬,對你來說隻是一句話的事。你覺得你可以多讓她幹一些這種事。
當你靜下來,你做些别的工作,熬制藥劑放松心情。回想那個瞬間,你仍然為比爾·韋斯萊的眼神感到憤怒。除了羞辱之外,你還感到了另一層意思——指控,這可能更接近他原本的意思。他難道覺得你引誘了他的小女朋友還是怎樣?但凡他有一點腦子就知道問題全在那個女孩身上,跟你一點關系也沒有。是,是,很長一段時間以來,你确實也被那個女孩鬧得心神不甯,那個肮髒的丫頭。你經常想到她,因為她讓你知道了她喜歡你,這不能怪你。怪一幅畫,怪一個夢。是她要迷戀你,和你沒有關系,你隻是碰巧知道了,出于人之常情難免想到她。人之常情。但你沒有逾越界限的感情,應該是沒有的,目前沒有。保持理智,理智可以說是生命的光和燈。理智時常糾正感情的過于匆促的判斷。如果你堅定不移地當她是個孩子……你可以想到如果沒有那幅畫,可能也不會有他今天看你的眼神——這裡面終究是出現了一些偏差,不完全是這樣。她長大了。雖然隻長大了一部分,隻有外在長大了,隻長大了一點。除了那幅畫以外,她還在很多時候表現出她傾慕你。就算沒有那幅畫你依舊會發現。現在你的做法已經算是可以了,你甚至扔掉她的禮物以斷絕任何可能。然後她又給你送禮物,那你有什麼辦法呢?你從櫃子裡取出她後來又送給你的禮物:快樂盒子。
當時你打開這個盒子之後,你多麼慶幸,還好這次你沒有直接扔進壁爐裡。若是如此你恐怕會當場幸福得升入天堂,這是盒什麼該死的氣體魔藥,她不裝在瓶子裡,裝在盒子裡,有一瞬間你懷疑她是想你扔火裡,引起爆炸以此陷害你,是她能做得出來的事。她還用了無痕伸展,盒子看上去是空的,容量卻難以估量,不知道她往裡面放了多少的魔藥,魔藥的基礎是歡欣劑,讓人快樂。她說這叫“快樂盒子”,她說迷情劑是讓人聞到喜歡的氣味,這是讓人感覺快樂的氣味——這兩種說法有什麼區别?總之這氣味對于每個人來說是一樣的。不論氣味,歡欣劑當然能夠無差别地使人快樂,氣體的歡欣劑,改良得不錯。她說希望你開心快樂。你聞到百合香氣,她說她加了百合,她特意解釋這和迷情劑無關,你簡直要發火,她自己不喜歡人家覺得她無知,她卻懷疑自己的魔藥學教授分辨不出迷情劑和歡欣劑。是,你能聞出來,這不是迷情劑的虛幻氣味,她額外放了植物百合。“為什麼要放百合?”你問她,她反問你,“那不是你的初戀嗎?那個紅發女孩。”天呐,又讓她知道了。什麼東西,你簡直受不了了。她到底是從什麼地方窺見這些隐私的?你收到一件理應讓你感到快樂的禮物,卻讓你走向躁狂的路。百合,莉莉……你知道她不可能僅靠最初攝神取念時的一瞥知道那個樹蔭下的面龐蒼白的紅發女孩的名字。她有點不敢告訴你,她還是會告訴你,她坦白關于小天狼星·布萊克,關于畢業照,關于哈利·波特。你不好說什麼。死丫頭使你通往躁狂之路,你卻不好罵她,她一片好心,她眨着眼睛看你,溫柔美意澆滅你心中的火。不罵,不扣分,不關禁閉——她剛是送你禮物,你說的什麼話?走,走吧,趕走她。那是一月時候的事。
你又打開盒子,一瞬間的輕松愉快——和毒品的區别是這于身體無害,且不成瘾。你不經常打開它,盒子還是滿溢的狀态,她還用了無痕伸展。她在裡面放了百合。
百合……百合,你說的是百合不是哪個人,是花,不是……她。你一般不敢提起她的名字,哪怕想她的名字也要小心翼翼。那裡存在着某種無法形容的一種你覺得可能是易碎的極其珍貴的東西。你隻要提起她的名字,隻要想到她的形象,她就可能破碎在從你腦海裡略過的瞬間。你害怕失去。事實上已經失去,甚至從未得到。你還是害怕,你怕失去。誰要回想那些灰暗破敗的過去?——童年,還有之後一小段時間——哪怕那裡有最溫暖耀眼的陽光。你不願回想,不敢回想的。最珍貴的是最不願提的,是該被壓在心底的。
“呼神護衛。”你念出守護神咒,快樂盒子使這個咒語更加容易,銀白的牝鹿在藥櫃間轉了幾圈,踏着虛空遠去。一樣的,從沒有變過。一直如此。
你看着你的守護神飄遠,不禁冷哼一聲,你幹什麼要施這個守護神咒?平白無故的你想證明什麼呢?你不能深想,你不願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