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全校女學生都會很失望哦。”
松井老師第一個投反對票,全辦公室女老師附議。
“都是花癡!”
教練怒斥,他似乎沒發現自己無形間也惹怒了一衆女老師。
“還是問問他本人的意願吧,畢竟是最後一年了,田岡老師您教導有方,我們陵南之光随便上場投幾個籃應該不要花時間額外排練的。”
及川老師緩和氣氛,一頂高帽子給他戴上,這下與越野性格有幾分相似的田岡教練騎虎難下,摸着下巴無法推诿。
後來我去了圖書館,再一節課後回到辦公室,聽聞性格随和的仙道狡猾的将問題抛了回去,說是老師們決定就好他沒意見。又一節課後,學生會會長帶着全校學生的心聲前來請願,内容十分之匪夷所思。
“不想看表演,想要和仙道一對一?”
及川老師捂着額頭開始苦惱,陵南真是一所松弛且尊重學生意願的學校,這種提議在投票後竟然被采納,我想田岡教練倘若知道自己珍視的籃球被拿來做男女生之間的情感養成催化劑該會如何破口大罵。
仙道呢?
還是雲淡風輕一句,你們決定就好?
黃色枯葉躺在積水中随波逐流,泥濘道路被踩出許多淩亂腳印,放學鈴聲響起,我撐着傘,目的地是家庭料理店。
“請給我一份大蝦天婦羅套餐與炸雞套餐,額外再加一份炸雞。”
我站在店門口等待,路人行色匆匆,雨越下越急。
“您的打包好了。”
“謝謝。”
晚餐拿到時還燙手,放在玄關處已經被狂風吹盡熱氣,隻剩下一層薄薄塑料袋滲着雨水,我趕緊用毛巾擦幹,心裡念叨着冷掉了炸雞會不好吃嗎?也不知道仙道今日幾點下訓,或許我應該問一聲,等時間差不多了再跑下去買會更好些。
補習資料備齊,我聽見風雨交加的夜裡船隻從遠處發出的鳴響,不刺耳,反倒令人靜下心來感受萬物皆有靈,片片疊加的樹葉也好,烏雲密布的天幕也好,一雙被踩在腳下踏着輕盈步伐逐漸靠近的籃球鞋也好。
咚、咚、咚。
一隻敲着被貼上“美女含量過高”貼紙門的手,同時敲擊着我彷徨的非常時刻。
“晚上好。”
我及時應門,我猜到是他,隻可能是他。
“今天那麼早?”
可怎麼會是他,在這個點。
“今天和教練請假了,你說睡得早,所以不想太晚到。”
仙道站在門外,有條不紊收起傘裝入塑料袋中,舉手投足間優雅盡顯。
這次他的傘足以為他擋風遮雨,除了秀氣的側臉沾上一些毛毛細雨,鞋頭有被打濕的痕迹之外,整個人像是海之子,來自于照亮萬物點燃宇宙的太陽。
溫柔的眼眸,微笑震懾人心,我站在原地愣神,忘了邀請他進門。
“椎名……老師?”
他勾起的唇,喚的是我的姓,吐字清晰。
“嗯,嗯。你快進來吧。”
我知道自己不對勁,猛掐大腿叫自己别發夢,至于不對勁的緣由是什麼并不那麼清楚,唯一能确定的是小林桑成功給我洗腦。
他可真是帥的我語無倫次,想去衛生間猛抽自己幾個巴掌的程度,人生在世難逃美男教的統治,我甘願為自己的膚淺贖罪。
“先吃飯吧。”
我将餐食加熱,準備了經常見他喝的無糖檸檬茶飲。
“好。”
仙道吃飯教養極好,我也不愛在吃東西時聊天,于是風雨吹動樹影,搖曳的枯葉簌簌作響,我們像是在進行一場誰先發聲音就算輸的比賽,我連呼吸都小心翼翼。
“再多吃一塊嗎?”
他從一開始就給我夾過炸雞了。
“你吃不下了嗎?”
體育生的胃口在我印象中很大。
“能換一下嗎?那個看着很好吃。”
筷子點了點被我棄在一旁沒動過的藕片。
“可以。”
我一邊雀躍太好了,一邊在内心懷疑他是不是東京人,我們東京人是不愛與人交換食物的。
終于放下兩雙筷子,飽餐後血液集中去了胃部,大腦根本無法如常運作,我深知現在補習效果微乎其微,不如讓他趁着我洗碗收拾的空檔在沙發上休息會兒。
“仙道,休息20分鐘?”
客廳沙發對他的身高而言局促了些,他将雙腿彎曲一半,膝蓋以下自然垂落在地闆上。
“可以嗎?”
他似乎對我的提議很詫異。
“嗯,吃完飯總要消化一下。”
我解釋道,從茶幾邊繞過關上窗,生怕着猛烈的狂風将一個正要休息的少年吹着涼,又從卧室取來薄毯塞給他。
“不怕我睡到明天?”
他乖巧的展開薄毯,一條長人完全遮不住,勉勉強強從胸口蓋到了腳踝,打着哈欠與我打趣。
“我會用書把你揍醒。”
我一臉嚴肅的回應他,果然這皮厚的家夥很會以軟綿綿的方式回敬我。
“那千萬不要打臉哦。”
幸好我不是越野,不然應該已經跳起來坐他臉上了。
“閉眼,睡覺,不準發聲。”
我頭也不回邁向廚房,将水龍頭開最小,開啟無聲清洗模式。
緊閉的門窗,調至熱水的龍頭,伴随輕輕呼吸聲,我站在水池邊越發感到身體的異樣,忽冷忽熱,血液在體内竄流着,頭昏腦脹。
我似乎也需要休息,一大碗米飯下肚瞬間困到不行。
在回房躺平與吊起精神在茶幾邊小憩間,我沒出息的選擇了後者,不想就這麼一不小心睡死過去。兩種呼吸聲交融,淡淡的海鹽檸檬味來自于那杯茶飲,或是仙道自帶的體香中的某一重要組成。
我以為自己是碳暈,趴着趴着感到四肢無力,酸軟的身體向我發出想要徹底倒下的求救信号。不知道過了多久,我使勁撐起腦袋去看挂鐘,糟糕,仙道已經睡了半小時了!
“起來。”
我支起上半身,靠在茶幾上。
“仙道彰,起來!”
我提高音量,盡管聽着區别不大。
“唔……”
似乎起到了點作用?
薄毯起浮在眼前,他翻了半個身子正對我,我一狠心扯掉了他的保暖工具,這下懶人不由得縮了一下身子,狹長的眼睛從輕阖到微微睜開一條縫,我見到了他眼裡的光。
好似朦胧月光,溫柔掃過我全身。
“你怎麼在地上?”
他突然有了精神,從沙發上絲滑坐起。
“我剛剛也有點困了,所以……”
這樣的姿勢真的非常奇怪,我連忙撐了一把桌面從他面前站起,朝着課桌方向走去,解釋什麼的也沒必要完整。
那夜我撐着體内兩股力量的鬥争為他講題,仙道聽得認真,題也解的順利,每半小時休息時都會反複向我确認同一件事。
“椎名老師,你的臉看着很紅,是不舒服嗎?”
“沒有不适吧?”
“要不要喝點水再繼續,或者今天就到這。”
我用堅定不移的目光攔截了他屢屢試圖擡起靠近我的手,我沒發燒,真的沒有。
比原計劃延長半小時的補習接近尾聲,沒有星河燦爛照耀的夜空,雨停了。仙道收拾着練習本與文具,我的忍耐快到極限了,這次我敢肯定是發燒了。
“不要逞強。”
仙道終究違背了我的意願,溫和口風帶着絕對不容置疑的口吻逼我做選擇。
“體溫計在哪?不測的話我隻能背你去醫院了。”
聽見“背”這個字,我吓得整個人突然清醒,再集中注意力看他,已經不是那副任我欺的面孔了,十七歲搖身一變後令我産生了不順從會收到嚴懲的錯覺。
我是老師啊,我年長三歲啊,我幹嘛要怕他啊。
都說人在生病時會神智不清,小林桑說我那是色令智昏,不論哪種解釋我都在此刻說出了令仙道大吃一驚的言論 。
“我測我測……我測……你不許……”
我要說的是你不許背我。
“不許什麼?體溫計在哪你告訴我。”
我倚靠在牆角,他站在我身前,但凡擡手便是那被稱作壁咚的暧昧姿勢。他并沒有那麼做,但身高差與深情的眼神都是我産生了前所未有的錯覺,一個情感經曆為零的我,更别提什麼男女之間身體碰觸了,我清清白白一女的,他憑什麼背我!
仙道湊近我耳邊,我被他的氣息籠罩,他又問了一遍:
“體溫計在哪裡?”
我咬牙切齒,顫抖着說:
“在卧室床頭櫃旁,如果真的發燒了……你千萬不許……”
仙道轉身要往卧室走,我靠着牆緩緩滑落,在屁股貼上冰涼地闆前終于說出了那句:
“不許摸我胸。”
後面發生了什麼我不記得了,我連自己說了這句話都不記得了,隻是隐約感覺或許聽見有人急停的腳步與回眸摟住我雙肩,不可置信的笑着說。
“不……暫時……不……”
說什麼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