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我留下來,周四早晨回東京,有問題你還可以來問我。”
重要的考試,以及我。
周三謠言四起,我總覺得走廊間與我擦肩而過的男男女女們眼神古怪,終于在洗手間裡我聽見了一段出乎意料的讨論,又是關于胸部。
-仙道學長喜歡那種身材?(?)
-大概吧,不過人家确實也很漂亮,就算是四眼。(?)
-喜歡女的總比喜歡男的好吧?
-說不清,柚子講他在摸到她胸部前就把手抽回去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們的仙道學長要麼是個貧乳癖(!)要麼就是喜歡男人?
-其實那個老師也沒那麼小吧?(謝謝你同學。)
-柚子H杯,誰和她比都算小啊!(……)
我就說難怪遙遙一瞥我便确認了那是襲胸的動作,再遠再遠即使相隔千山萬水,H杯誰看不清呐!
躲在隔間不敢吱聲,順便低頭看看自己胸前,欲哭無淚,我不是四眼也不算貧乳啊,怎麼沒人背地裡攻擊仙道?難道他就沒缺點了?
絞盡腦汁到上課鈴響起,這群估計是二年級的女學生散場後,我鬼鬼祟祟鑽出去,不服氣的對着鏡子照。
好好好,我四眼,這幅厚重笨拙框架眼鏡隻是用于擋桃花的,更何況戴眼鏡有罪嗎?我們再客觀看看胸前那曲線,比上不足比下有餘,隻是不那麼豐滿但也不至于一馬平川,妹妹們你們别污蔑我啊!
一下午我像隻洩了氣的皮球,襲胸誤會被解除,心裡卻怎麼都不好受,想起初見那日,仙道小朋友站在窗邊偷看的那本成人雜志上,漂亮女郎不僅風情萬種,就算是一百八十度倒轉的角度我也知道那身材火爆程度對得起他小心翼翼的偷看。
誰會不喜歡既養眼又手感十足的豐滿曲線呢?
我被一日一變的謠言所擊垮,周三這夜講題時難免心不在焉,仙道看破不點破,由着我發散思緒。
回東京那兩日風評逐漸向我傾斜,越來越多人發聲稱是仙道在追我,我拒絕他之後連保溫杯都扔了。關于這些流言蜚語我尚且不知,仍對着鏡子裡的兩坨肉發愁,女人心海底針,反反複複像重感冒,若有特效藥我一定遵照醫囑服用。
“绫音,發什麼呆?”
母親見我連着幾小時不下床,推開卧室門關心起。
“媽,我是你親生的嗎?”
吓得她連忙靠床蹲下。
“說什麼呢?”
伸手摸我額頭。
“為什麼你胸那麼大,我沒遺傳到呀?”
我蒙着被子突然委屈。
“老公,快來帶孩子去醫院,她好像發燒了~”
我跳下床要趕人,回過頭才發現她在笑,原來在鬧我呢。
“寶貝,告訴媽媽是不是有喜歡的男生了?”
知女莫如母,她将我擁入懷中。
“呃……”
好軟呀,我更是恨自己不争氣,這種觸感叫人癡迷!
“沒事的呀,寶貝那麼漂亮,男的都是先看臉的嘛。”
我似乎有被安慰到,一時之間反駁不了,更主要的是。
“我們也不會發展到那步的啦!”
我到底一個人在幻想些什麼,這是一段禁忌戀,與親生父母都難以啟齒的關系唯一下場便是無疾而終。
“為什麼呢?告訴媽媽哪個男孩子讓你傷心了?寶貝,臉好看更重要你别氣餒啊。寶貝,現在發展到哪步了呀?寶貝……”
我蹭了蹭母親棉花糖般松軟的胸口,起身将人推出門外。
“啊呀,讓我靜靜!”
我為什麼要管自己的身材夠不夠仙道彰的标準,我真是越發糊塗了,他才十七歲啊,觊觎未成年的心裡是不構成犯罪,可付諸行動會蹲大牢吧?我在床上輾轉難眠,夢見了自己被陵南全體師生舉報,被東大除名,被警察先生拴上手铐關進暗無天日的牢籠。
從噩夢中驚醒,我滿頭大汗,再站在浴室裡則不去打量受之父母的身體發膚,我的好與不好與他并不相關。
“不要來車站接我了。”
出發前給仙道打電話,江之島站人流不息,被撞見成了大概率事件。
“知道了。”
仙道這個人呢,相當任性,他的确沒有出現在站台那熟悉的長椅上等我,而是站在小石闆路盡頭的人行橫道線上與我招手。
“去吃飯吧?”
笑容欠揍。
“快走快走。”
我做賊心虛,左右張望确認沒有陵南人,趕緊溜。
一路狂奔沒由頭,他在身後邁着長腿悠哉悠哉,可惡,氣定神閑的目光叫人生氣,我們躲在無名日式私房料理店内,炸雞味飄香,牛肉色澤誘人。
“你知道學校裡……”
他夾起一筷子炸雞,迅速沾了醬汁堵住我的嘴。
“知道,所以呢?就不能走在一起了嗎?”
同一雙筷子他又往自己嘴裡送了玉子燒,我腦中一根筋就此斷裂,這畫面被看見真是有理說不清了!
“我說你能不能注意點……”
作為當事人毫無避險意識。
“唔……”
仙道捧起熱茶杯,蒸汽盤旋而上,挺翹的鼻尖被打濕一小片,他不疾不徐地抿一口,亮晶晶的眼睛發出滿足的光芒。
“椎名老師……你是心虛了嗎?”
我被他問得措手不及。
宛如新月的眉眼凝視着我,我手指往上爬,欲蓋彌彰垂下眼,抓起筷子掰開。
“沒有。”
咔——!
他樂呵呵看着我扒拉着每一口飯,我不敢擡頭。
第二天我才知道他又在鬧我,該心虛的是他,全校師生都認定了仙道彰在追我,具體線索體現在,講不清也推不翻的統一口供——仙道的目光總是鎖定在我身上。
哈?我怎麼不知道?
據可靠人士透露,集結全校衆說風雲的說辭得出了我們每周都會并肩走在陵南高中方圓千米範圍内,最高頻被撞見的則是江之島車站,仙道每周日都來接我。
其次,每一天、每節下課蹲守在教室後門的女生們認為他一改往日作派,老師拖堂的那幾分鐘裡他沒有埋頭睡覺或面對窗外發呆,而是目不轉睛注視着臨桌的見習教師,有好幾次在走廊相遇也會追随我的身影直至看不見。
最後,籃球隊隊員無心透露出仙道每場訓練與比賽都戴的護腕是托我從東京買來的,重點是這個護腕并非我的贈禮而是經我手他便格外珍惜。
“椎名老師,仙道同學真的在追求你嗎?”
我被繞暈了,輿論的力量如此強大,就連松井老師也不放過八卦機會。
“沒有,真的沒有!”
他直接帶我去看楓葉,沒有約我去看,我默認那就算補償并非表白的鋪墊。
我作為他們口中被追求的一方深受其擾,走到哪都是異樣眼光,唯一慶幸的是女生們并不讨厭我,反倒是頻頻對我豎起大拇指,那作為她們眼中男神的校草仙道呢?
越野瘋狂搖晃腦袋敲桌子吼他:
“我說你趕緊澄清,不僅你的親衛隊正在流失,大家還在背後對椎名老師嚼舌根呢!”
我耳鬓突然紅了,聯想到對我身材的評頭論足,那僅限于小範圍讨論,畢竟抓校草手反向胸襲他,這種事誰也不好意思對外宣傳。
學校裡有看不慣仙道的人嗎?
當然有,3%的極少數。
于是諸如“衆星捧月又如何,剛追就吃閉門羹”的說法趁勢冒出來,越野在周二告知我,前一日晚訓有幾個刺頭男生在籃球館鬼叫——“也就能騙騙沒見過世面的小女生了,東大前輩哪裡看得上你?”
他氣的用籃球砸地闆,真想回敬一句椎名老師也很喜歡仙道,沖動過後覺得不合适。
阻止他沖動的是仙道,将球撿起,鎮定自若的臉上揚起招牌笑容,一個快傳後對越野勾勾手指。
來打敗我吧,越野。
這日放學後我魂不守舍等在家,再任由謠言傳播下去不利于準畢業生迎考,心态再好也要被搞崩吧?
靜悄悄的夜,我獨坐在沙發上,醞釀着情緒,千萬不能被他輕易打哈哈混過去。門外傳來微弱的鑰匙插入門鎖聲,我已經完全能夠辨别是哪扇門,離我最近的那扇。
“仙道。”
推開門,他正冒着熱氣,看來今日份的訓練教練沒有手下留情。
“晚上好,我買了蛋糕,一起吃嗎?”
少年擡眼的瞬間,我猛地心顫,他笑的如此溫柔,為什麼要遭受那些惡意。
“不吃,我沒這個心情。”
我踩着拖鞋往外走,與他一起站在兩扇門中間。
“欸?怎麼了?心情不好的話吃點甜的會開心起來哦。”
他繼續手上的動作,一隻手晃動着粉色包裝袋,另一隻手旋轉着鑰匙,咔嚓——!
“停!我很認真,你先聽我把話說完再進去。”
我伸手攔截,嘭——!
才剛被打開一條縫隙的門又被關上。
“呵,好吧。”
仙道并沒有被我無禮的動作吓到,他隻是,隻是轉過身,柔和的眼神籠罩着我,微微側頭靠過來。
“你知道已經越傳越瘋了嗎,越野告訴我你被幾個男生堵在校門口,不知道很危險嗎?就算你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不在乎少了幾個喜歡你的女生,但如果驚動校方呢?”
我一口氣說了一大段,仙道笑而不語,耐心等我不吐不快。
“都要畢業了,仙道彰,一直勸我面對流言蜚語盡快澄清的你為什麼不能乖乖照做呢?”
我急的都要哭出來了,他卻完全不為所動,感應燈在我閉嘴後忽然暗下,我看見他在淡藍月光下閃閃發光的眼睛,與嘴角那抹深入人心的弧度。
“說我喜歡你,指的是這則謠言嗎?”
影子在牆上沉下,低啞嗓音一字一句席卷着我。
“嗯。”
鑰匙,啪嗒落地,我低頭去看。
“那我現在澄清。”
視線倏忽間被動偏移,是仙道丢下鑰匙的手劃過半空貼上我的臉頰,緩緩定格與我四目相對。
“椎名老師……”
尾音再次被拉長,視界中開合的雙唇遽然湊近。
“那不是謠言。”
柔軟,将我雙唇覆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