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上坐在一樓客廳。
夜色暗了,一樓的燈也關了大半。
江故喜歡有點兒黑暗的環境,在一起的時候,這個習慣也傳染給了周上。
暗暗地,坐在一角,打開冰箱,又拿出啤酒。
夜裡開罐之後的氣泡聲試圖澆熄白天以來積攢的郁悶。
到蔣琰去打心動電話。
說實話,他已經不知道應該要打給誰了。
似乎打給誰都不合适,又似乎,沒有特别心動的對象。
[蔣琰:“随着年齡一年年增加,心動變成一件不容易的事。”]
倒不是服老或者認輸什麼的,每一年,身體都會向自己發出信号:宿醉後會胃疼,太勞累之後反而更精神,代謝降低,食欲減少,悸動減少,對性方面的欲望都在減少……
蔣琰可以在嚴寒大風裡去對抗随之而來的生理應激反應,可對心理方面的需求無能為力。
沒有心動就是沒有心動。
他也不知道這種感覺和楊枝的在場有沒有關系,可是至少到這一刻,蔣琰還是沒有要和楊枝複合的念頭。
楊枝在今天約會的過程中感到愉快嗎?
有碰到喜歡的人嗎?
今天還應該打給祝餘嗎?
蔣琰不太想這樣去做了。
蔣琰今天心動電話的對象選擇了穆子平。
“喂?”穆子平期待過。
“我是蔣琰。”蔣琰沒有給對方太多猜疑的機會。
“嗯。”穆子平聲音裡都沒法不顯露出失望——這不是他在期待等待着的人。
嘗慣了失望,也仍然失望。
“不要太難過了。”蔣琰看着穆子平,偶爾也從他身上看到自己一點兒影子,既像,也不像。
“嗯,”穆子平應了,不過這也不是他努力就能做到的事情,“謝謝。”
“不開心就運動吧。”蔣琰說。
“……好。”穆子平感覺有點兒壓力。
“好好放松一下。”蔣琰又說。
“嗯。”穆子平應。
蔣琰從屋外走回屋内,去廚房拿酒。
周上已經開着啤酒在喝着了。
酒友和酒友相見,甚是默契。
蔣琰也從冰箱裡拿出啤酒,坐到周上對面。
不用說什麼,舉起杯,周上也舉起杯和他幹杯,一口,憑良心喝掉一大口。
江故從露台走下來,看見蔣琰和周上喝酒的場面。
他今天晚上約會回來之後,和周上的交流不是很多。
不過,能看得出來,周上的情緒不是很好。
江故大概猜得出來原因是什麼,可他不能去做什麼。
江故在心裡對周上劃了條線——怎麼好像經不起考驗?
他在客廳看見周上,周上也看見了他,沒去意料卻對上的視線令他腳步一滞。
江故往門口走,每一步都背着周上的視線。
江故今晚已經接到了周上的電話。
而周上卻不知道江故會打給誰。
陸裡青?楊枝?又或者是誰?
周上看着江故走出屋子,喝一口冷啤酒,視線收回來,卻沒有焦點。
[周上:“我就是故意坐在那裡,想要他看到我。”]
[江故:“我猜他是故意坐在那,想要我看到他。”]
江故有時能猜到周上在想什麼。
[江故:“看到了,又怎麼樣呢?”]
江故走出門。
他淩晨把昨晚吃進肚子裡的都吐空了,今天一整天也就中午吃了一碗粥,夜晚吃了一碗粥。
竟然也不覺得餓。
夜風吹過來,是悶的。
好像不熱,又好像吹得人發熱。
江故走到電話亭,拉開門,走進去。
薄薄的玻璃門擋住風,亭子裡的空氣似乎更潮濕。
江故今晚打過去的對象是……
“喂?”周上一般對接電話不是那麼積極的。
可是,江故剛才才從他面前走過。
他知道江故要去電話亭撥打心動電話。
緊接着,他就接到了電話。
周上說着沒期待,目光卻沒離開過手機。
手機響了兩聲,他就迫不及待接起來。
是江故嗎?
是江故吧?
周上發現自己有點兒抑制不住心跳的加速了。
居然,有點兒緊張。
[周上:“等到了。”]
“謝謝你昨晚照顧我。”江故說。
“不客氣。”周上把手機貼近耳朵,抿着唇角,不想在有人的時候情緒太外露,可是翹起的唇角壓不住。
周上一隻手扶着手機,偏過頭。
周邊的風聲、易拉罐裡的氣泡聲、啤酒經過蔣琰喉嚨的咕噜聲,他什麼都聽不見了,隻聽得見江故說話的聲音。
連剛才喝下去的啤酒都變甜了。
江故隔着電話都感覺得到周上的高興。
他既高興,又惋惜。
怎麼會到這個時候了,知道周上高興,他也會高興呢?
江故覺得自己有點兒沒救了。
“隻是表達感謝的電話,不要想太多。”江故試圖讓這通電話聽起來不帶着那麼多的感情。
“啊,好。”周上還在笑。
“……”江故感覺周上沒明白。
“如果我說,我已經喜歡上别人了呢?”江故看着玻璃窗上的水滴。
水滴緩慢、緩慢地滑下,前方的視野黑漆漆的,燈光照得水滴亮晶晶的。
“你知道的。”周上看了蔣琰一眼,側坐起,伸長了腿,閉上眼睛。
江故沒有應。
“我不會改變我的想法和行動,”周上聲音放得很輕,“我喜歡你,我會努力到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