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上下樓,往電話亭的方向走,神色平靜。
江故打完電話後就回屋裡了。
周上不知道他去了哪兒。
夏夜草叢間的蟲鳴寂寂,不太圓得夠徹底的月亮明亮地照耀着大地。
周上站進電話亭裡,掩了門。
他從頭到尾想要打過去心動電話的對象就隻有一個。
堅定的。
沒什麼能動搖的。
猶豫過之後念頭反而更加清晰的。
[周上:“江故。”]
“喂,”周上開口還帶了點兒不那麼客氣的疏離,下一句才好一點兒,“你好。”
江故在屋裡,靜坐在床邊。
醫學教材翻開了,視線也還偏向那邊,思緒倒被電話裡的聲音拐走了。
“喂?”江故用指腹摸着書頁的邊角。
江故的回應沒什麼特别的。
不是疑惑,不是不耐煩,在周上看來,那是有點兒明知故問、裝模作樣、欲遮還羞地表達不滿。
嚯。
周上頓了一會兒,容易一點就炸的、愛誰誰的脾氣遇到江故總有點兒發不出來。
就,因為這重逢後的相處,因為真的很渴望再和江故在一起。
脾氣到嘴邊就散了,說出口的話滿是溫柔縱容:“江故。”
周上按了按額角,笑意又裹上唇邊,擡眼,往有江故的屋子看。
“嗯。”江故應了一聲,這聲聽起來,語氣已經柔和很多。
“你的性别是什麼?”周上忽然開口,換了副有些認真的語氣問。
江故從書本上擡起頭,無意識向窗外望去:“?”
“回答。”周上提醒他,“我就是想問你幾個問題。”
江故什麼性别,周上看不出來嗎?
“男。”江故回答。
“你的職業是什麼?”周上問。
“學生。”江故回答。
“你喜歡吃中餐還是西餐?”周上問。
“都可以。”江故回答。
“有沒有對什麼食物忌口或過敏?”周上問。
“沒有。”江故擡眼,偏着頭看向窗外。
“喜歡吃的水果、喜歡喝的飲料、喜歡吃的食物……都告訴我吧,”心動電話這短短的時間是說不完這些内容的,周上顯然也知道這點,剛說完這句就補充,“不是現在。”
[周上:“我想知道江故的一切。”]
“我想和你約會,”周上問這些就是為了這個,“我們下次一定要約會。”
還沒等到江故回答,這過多的問題就已經占滿了這通心動電話的時間。
周上有些意猶未盡地把話筒挂回電話機上。
走出電話亭,偏頭就找向江故房間的方向。
他遠遠地從玻璃窗外看到窗戶裡面的人。
走近,兩個人隔着一扇透明的窗對視。
窗内的白熾燈明亮,江故坐着,手邊放着書,擡眼看向周上的眼神平靜而深邃。
窗外的氛圍燈柔和,周上站着,手上拿了從院子裡摘來的一小簇野花,垂眼看向江故的眼神熱烈而深沉。
周上擡手,敲玻璃窗。
江故的房間是有門直接通向露台的。
讓我進來。
周上無聲用口型說。
江故給他開了門,周上把那一束黃白的小野花遞給江故:“送給你。”
緊接着就是跟着江故坐到江故身邊,偏過頭看着他。
“你為什麼不給我打電話?”周上問。
“我為什麼要給你打電話?”江故沒看周上,輕聲應,低頭看着花。
祝餘視線終于從客廳裡那個造景貼紙收回來。
他從客廳走向屋外,從正門出去,穿過院子,從一條小徑走到電話亭。
[祝餘:“想給他打電話,但是沒想好要和他說什麼。”]
“今晚的月亮很漂亮。”祝餘撥通了電話之後說。
楊枝把手機也裹進被子裡。接聽,愣了一下:“是嗎?”
他今晚也出過門,隻是一直都沒留意到今晚的夜色是什麼樣的。
[楊枝:“月色很漂亮,我記得這句話應該是有一些什麼其它的含義在裡面的……我不知道他對我說這個有沒有别的意思,我有點兒慌亂。”]
沒想到祝餘會打電話給他。
不知道應該怎麼回應祝餘這句話。
感覺也沒有做錯什麼,但是一想到穆子平,就連是祝餘給他打電話都莫名對穆子平都感到些愧疚。
[楊枝低了聲發出疑問,自己困住自己:“他(祝餘)給我打電話幹什麼呢?”]
今天也沒有一起出門。
上次出門應該也沒什麼對彼此心動的契機。
心動電話結束,楊枝都在發愣。
他把自己裹成了一個蠶蛹,這樣讓他感覺很有安全感。
剛結束完一通電話的手機就在他耳邊。
手機和房間和這個夜晚都很安靜。
楊枝在剛才那通電話裡還沒太回過神來。
他一扭頭,就能看見外邊有沒有月亮,或者月亮漂不漂亮,有多漂亮……
但是楊枝也懶得扭頭。
從祝餘那通電話想到自己的電話,想到蔣琰這幾天都把電話打給了誰,他還真是不太感覺得到蔣琰會喜歡誰。
“嗡……”
在楊枝耳邊的手機毫無征兆地又響起了鈴聲,把楊枝吓了一跳。
楊枝擡起手,想要接電話,但是他自個兒把自個兒裹得太嚴實了,擡了兩下都沒把手抽出去。
“煩人。”楊枝小小聲地抱怨了一句,終于扯開被子,拿到手機接電話。
誰啊?
還有誰會給他打這個電話?
“喂?”楊枝頂着一腦袋的疑惑出聲。
沒人回應。
電話那頭沒有人聲,沒有風聲,連蟲鳴聲都被過濾掉,安靜得清晰。
楊枝很疑惑地把手機拿到面前看了一眼,顯示是在通話中。
可是也确實是沒有任何聲音。
奇怪。
“喂?”楊枝感覺自己頭上長出了一堆問号,“有人嗎?”
蔣琰杵在電話亭裡。
電話那頭屬于楊枝的聲音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