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黃、橘紅,漸漸都變成深藍。
天色在汽車行駛間一點一點變暗。
楊枝眼淚掉得有點兒多,強忍着裝作沒事,濕着的紙巾攥在手裡變重。
也許是因為狂躁的搖滾樂激得他連耳朵帶胸腔都嗡嗡的,混亂的情緒一時更混亂,亂得摸不清傷心的方向。
楊枝的視線逐漸從窗外轉回到正前方,徒步了一天的腿現在開始在酸脹着,肩膀和脖子都好像因為扭得太久而有點兒麻了。
祝餘開着車開回市區。
夜燈已經亮起,路上行人不多,車窗隔絕了車内車外。
祝餘把歌單切換回抒情曲,從音響流出來的輕緩女聲慵懶空靈。
楊枝還是過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換了歌單,眨動眼睛的時候才感覺到它的酸澀。
在哪兒?
去哪兒?
楊枝怕一開口聲音太啞,一時沒想好要怎麼開口。
車速降低,停車倒沒讓人覺得突兀。
祝餘在路邊停下車。
這邊看起來還沒進入繁華地帶。
濃密的樹蔭在夜間更顯無聲幽沉,旁邊有不刺眼的光亮,有成群的小孩兒在玩。
到了嗎?
這是哪兒?
楊枝轉過頭想問祝餘。
“等我一下。”祝餘先開了口,解開安全帶下車。
“你……”去哪兒?
楊枝剛開口就發現自己嗓子悶啞得幾乎沒發出什麼聲響。
車門打開,又關閉。楊枝沒來得及問出口祝餘這是要做什麼。
[楊枝挺不确定,但他當時也就隻想到這個可能:“上廁所?”]
車裡的空調調在一個稍微有點兒冷氣但又還算蠻溫暖的程度。
慵懶的女聲還在車廂裡響着,唱的是外文。
楊枝這才一點兒心去分辨歌詞裡唱了些什麼,不太在意地認出其中幾個單詞。
他降下車窗,初夏的燥熱空氣湧進來。
小孩子們跑跳玩鬧的聲音也湧進來。
廣場上還挺熱鬧。
小孩子拿着氣球和玩具,十年如一日同樣方式售賣着糖葫蘆的小攤販站在廣場邊緣,家長們坐在長椅上聊天。
楊枝一時也還沒找到祝餘身影,還在想要不要下車——不過确實登山讓他已經怪累的了。
和蔣琰袒露完那些也覺得特别累。
楊枝趴在車窗上等祝餘回來,看着廣場上的人群有些放空。
眼前的場景和車廂裡的音樂莫名有些配。
[陸裡青:“他們給我的感覺還挺像的。”]
陸裡青說的是蔣琰和祝餘。
他覺得這兩個人粗糙硬朗的形象氣質相近。
然後……說實話,其實氣質太偏硬的人不是陸裡青傾向會喜歡的類型。
陸裡青在前任約會結束的時候選擇了不繼續約會。
回家。
見到了蔣琰。
蔣琰剛好和他相反——他是在前任約會中做出了選擇繼續約會的人。
不過,楊枝選的是不繼續。
楊枝和别人約會去了,蔣琰坐節目組的車回家。
“我們現在要做點兒什麼嗎?”陸裡青回家就先把漢堡包的東西整理了。
他身上還帶着很微弱的其他貓的味道,漢堡包繞着他轉圈,但是不讓他碰。
陸裡青和伍恩賢約會的時候沒有吃晚飯,兩人就分開了,所以陸裡青猜想蔣琰回來前也沒吃什麼。
“做飯嗎?”蔣琰心情不是很好,“我不太餓。”
陸裡青其實也不餓。
學舞蹈的時候為了上台表演需要保持體型,現在不需要那麼嚴格地控制自己了,也放不開了。
陸裡青白天和伍恩賢一起吃吃喝喝的那點兒小吃奶茶已經足夠他一天原本打算攝入的熱量。
但是,“還有人會回來嗎?”陸裡青在想要不要為其他人準備一點兒吃的。
蔣琰不知道還會不會有人回來。
隻知道楊枝不會回來。
他從冰箱裡拿出啤酒。
“楊枝呢?”陸裡青問。
蔣琰一口喝掉了大半罐啤酒,目光散漫地看着啤酒瓶。
再垂下手,把空罐子丢進垃圾桶。
“和祝餘走了。”蔣琰又新開了一罐啤酒。
陸裡青有點兒愣:“祝餘?”
“嗯。”蔣琰還是那種把啤酒當白開水的喝法,氣湧到喉嚨,嗆到了,偏開頭咳得臉紅。
天色暗透了,也像是深藍色沉到了極點。
夜空中隻有幾顆星星格外明亮,離繁星點點還差了億點。
要在水裡泡多久才能泡到看見想要看見的星空,周上和江故都不知道。
也好像沒人在意。
小燈串沿着林子裡的小道、木梯和欄杆鋪陳,昏黃地散射着暧昧朦胧的光。
樹影含糊地落在地闆上,水面倒映清晰。
江故坐在周上旁邊,白皙的皮膚上沾上破碎的暖光,身上除了肌肉線條什麼都沒有。
“我們就在這泡半個小時吧?”周上拿起水瓢往自己和江故身上倒水,“或者一個小時?看到星星出來了就走。”
“一個小時夠嗎?”江故濕了的頭發被捋起,露出額頭和分明的五官。
“我們還可以回去屋裡再看。”周上放下水瓢,擡眼看還沒有多少星星的天空,接着目光又落到江故身上。
修長的眉眼,挺直的鼻梁,瘦削的下颔線。
周上手撫上江故側臉,偏過身看着江故,視線從江故的眼睛看到嘴唇又再往上移,和江故對視。
“這幾年沒有好好吃飯嗎?”周上問。
“怎麼會?”江故眼睛輕緩地垂下,也擡起,看向周上的眼神随意而輕松,卻又像是隻看着周上,其它什麼都不在他眼裡。
“臉上,都沒一點兒肉了。”周上用食指指側貼着江故耳垂滑過下颔線,“瘦了。”
“健身了。”江故說。
“每天淨吃沙拉、雞胸肉還有蛋白粉?”周上掌心貼向江故側臉,拇指仍在江故臉頰上輕輕撫摸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