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黑暗中的殺手語氣裡含着幾分不甘心，但終是收了刀，那人喃喃道：“沒時間了，薛岚那個老狗來，怕是什麼都能查個底兒掉，咱們在皇城司的……”

聲音啞然而止，沈甯音感覺得出，薛岚也是在聽的。隻是那幾人走得極快，她們什麼也聽不着了。

沈甯音感覺手腕一緊，薛岚已經突兀地站起來要往外去了。她吃了一驚，伸手半扶着他。

也不必沈甯音訴說憂慮，薛岚語氣安撫道：“他們不會再回頭。”

“何以見得？”沈甯音不解。

薛岚空着的手理了理殘破的衣領，語氣威儀：“沒有理由。”

薛岚顯然不想解釋，沈甯音也識趣地沒問，但隐約中，她就是有種薛岚認得那些人的笃定。

就算不認得，他也應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日出前的黎明，最黑，也最是難熬，好在，沈甯音一路上沒碰到旁的，直接就找到了昌平侯府的護衛。

蘭香看見她的時候差點沒哭死過去。靠着侯府人多的遮掩，沈甯音也順利地将薛岚送到了薛岩的隊伍裡頭。

看清薛岩的陣仗，饒是侯府人數衆多，衆人也都給吓得不敢造次。

沈甯音兩世加起來也沒見過這麼多的人，非但有皇城司的番子，還有部分紫衣禁衛，包括地方上派過來的胥吏，薛岩幾乎把能帶的力量都帶了。

驚訝歸驚訝，但沈甯音比起旁人卻要淡定得多。前世見識過薛岩為幹兒子之死屠了半壁江山，沈甯音比誰都清楚，薛岚就是那位未來九千歲的命。

想來，若非怕聖人猜忌，薛岩甚至能把京郊行營的士兵都給拉來！

“閑人免進。”沈甯音衆人猝不及防被攔在了外頭。目送着薛岚被帶過去，沈甯音倒也沒介意這些許輕慢。

“喂！我們可是救了……”蘭香要去理論，沈甯音擡手攔下了：“蘭香，不得無禮。”

“少夫人……”蘭香有些替她委屈，轉眸看了一眼森嚴的帳篷，又轉回目光：“咱們救了薛大人，這些人憑什麼攔着咱們？”

沈甯音低聲揣測：“我們這麼多人，人多就容易亂，想來也為着安全着想。”

蘭香一聽，也覺如此，點點頭道：“也是，興許一會兒就會喚咱們進去給謝禮賞賜。”小丫鬟說着，神色裡露出些期待來。

沈甯音此刻放松下來，心下也有了盤算，不論如何，自己救了薛岚是不争的事實，但凡攀上了薛岩這層關系，接下來在上京城，她就能有最可靠的靠山了。

不用太久，聖人一旦沉迷修仙煉丹，那薛岩就會成為事實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九千歲，秉筆、掌印，皆為他所用。

不論景王還是昭王，都得拉攏薛岩，隻要幹兒子不死，薛岩就不會發瘋，到那時，她沈甯音何愁不能安穩壽終？

可是，等了一會兒，裡頭遲遲沒人來請。沈甯音漸漸覺得不對勁起來。

“喲，怎麼還沒走呢。”一個尖酸刻薄的聲音傳過來。

沈甯音蹙眉看過去，發現是個陌生的小太監，那小太監施施然走過來，言語陰陽怪氣，句句都是貶低她們一行人。

蘭香第一個受不了，跟他吵鬧起來。兩三句之後，門口的侍衛拔了刀。

沈甯音等人幾乎是被威脅着趕走的。

天光大亮，在這處山谷裡盤桓日久，沈甯音早就沒有了再待下去的意義。

一行人徑直往姑蘇去。

蘭香想着剛剛自己差點兒被砍了腦袋，一雙眼睛裡盈滿了害怕與憤怒，抽噎着咬牙道：“少夫人！薛大人和薛督主也太沒人性了！您救了薛大人的命！他們竟然令人這樣對付咱們！忘恩負義！豬狗不如！……”

蘭香深知自己也就能罵一罵，所以什麼詞兒都給往外蹦，半晌，蘭香才發現主子眸中掩映着思量，似乎并沒有在聽。

“少夫人，您就不生氣？”蘭香最清楚沈甯音的脾氣，她就不是個忍氣吞聲的主。

對上薛督主這樣的，胳膊擰不過大腿，多罵幾句出氣也好啊。

蘭香拉着沈甯音的袖子，好歹将她的思緒拉了回來，沈甯音轉眸看向蘭香，微微凝眉，開口卻是詢問：“你可留意到先前那位小太監身後跟着的人？”

沈甯音這麼一問，蘭香愣住，她将才隻顧着生氣了，壓根兒沒注意這麼多細節，拼命回想也隻能記起那滿嘴噴糞的閹人剛出來時身邊确實跟了個人。

“是個粉衣的女子。”

沈甯音道：“粉色比甲。”她又繼續說着：“那小太監走過來與咱們為難時，那女子就退了回去，你印象不深也正常。不過……我卻認得她。”

蘭香瞠大眼睛不可思議地看向她。

蘭香是貼身大丫鬟，沈甯音又多在内宅，主子認得的人，蘭香按理說也該認得的。

“是何人？”蘭香忍不住好奇。

“是紅芙。”沈甯音說出這名字，蘭香果然不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