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打聽的沒錯,你與那劍心的主人關系匪淺,他怎麼不教教你?”
惡鬼從背後擁住雲杳窈,将她困鎖在懷。一隻手虛擡起,化鬼的利爪随時能刺穿他心髒,另一隻手刮過她下巴,指尖僅離咽喉寸餘。
“忘了,他是個無能之人,被掏心而死,别說護你,他連自己都搭進去了。”
惡鬼的目光在她臉側逡巡着,手指摩挲過她臉側光滑細膩的肌膚,最後停在唇角。
他們緊緊相貼,從皮到血肉,再到骨骼,最後是魂魄。
鬼氣絲絲縷縷籠罩她身體每一寸,卻很有分寸感的停留在表面,并未深入。偶爾擦過肌膚,引起戰栗,他便緩下來,想用掌心溫度替她撫平顫抖。然而他身軀冰涼,手是冷的,還需從她身上汲取溫暖,根本無法讓她停歇。
離得太近,他們急促的喘息聲在暗巷中尤其明顯。
雲杳窈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故意和他錯開呼吸頻率,甚至直接閉口不言。
惡鬼聽不見聲,捏住她兩頰。
冰涼的手貼在她臉上,雲杳窈感覺混身惡心,這種惡心催動她突破片刻束縛,一口咬上他的虎口嫌劍不夠快,她調動的絲線以迅雷之勢刺入他的傷口,不管不顧似的蔓延他全身,以此牽制他的進一步動作。
遊蕩在世間惡鬼,大多心帶執念,鬼身必帶怨氣。
雲杳窈的絲線比鬼氣還難纏,兩人互相糾纏着,誰也不肯放過誰。
在這種逼仄昏沉中,他的情思愈發肆意滋長,心口處酸脹着,撐得發麻。
對方的手掌想要抽離,卻發現自己也不能動彈了,連忙道:“松口。”
他們各自牽制,一時間,誰也奈何不了誰,就這麼保持着這種僵持的姿勢。
雲杳窈松開嘴,聲音在他掌中有些悶:“我師兄的屍身何在?”
惡鬼啧了一聲,在雲杳窈再次狠狠咬下去時連忙回答她:“忘了。”
血腥味還在齒間彌漫,雲杳窈幾乎要被他氣笑。
“忘了?你找死。”
說着,她操縱一根絲線,延伸到他咽喉處,幾乎要将他的咽喉絞斷。
“你再想不起來,我就它鑽進你腦子裡,替你找找。”
絲線在惡鬼眼前晃了晃,他呼吸困難,聲音都變形了:“他全身上下,隻有那顆心有用,我留他屍身作甚?”
紅色絲線從他骨肉裡鑽出,鮮血從他脖間細洞汩汩流出。
鬼氣源源不斷填補傷口,試圖拯救。然而絲線與鬼氣互相争鬥,最後兩人難分高低,再次陷入僵局。
“你也不想被我耗死在這裡吧?”雲杳窈冷靜道,“我數三下,咱們各退一步,你解開音咒,我解開絲線。”
惡鬼同意後,雲杳窈倒數。
“三、二、一。”
話音剛落,兩人拉開距離,雲杳窈的絲線立刻就要去奪他懷中劍心。
然而絲線纏上劍心,卻死活拽不動。
雲杳窈心急之下,直接封閉聽力,問心再次向他刺去:“把劍心給我!”
千鈞一發之際,大地震顫,周圍的建築突然變換位置,最後的退路被層層封住,四周的牆體先是向他們不斷靠攏,而後地面擡高,城内建築像是有生命似的,不斷變換的地形讓他們自顧不暇,險些被卷進牆體。
腳下地面塌陷,惡鬼身受重傷,墜入裂開的深淵。
黑袍中的鬼氣翻湧,惡鬼胸中劍心鮮亮的光照進雲杳窈的眼睛,那種熟悉的共鳴感再次引她心肝震顫。
雲杳窈想都沒想,跳入萬丈深淵,她此刻眼前隻有劍心,指尖剛觸摸到惡鬼胸前,便被他卷入懷中,她聽見惡鬼的被撞得悶哼一聲。
兩人墜落在地,惡鬼頓時摔得不成人形。
雲杳窈召出五根絲線,将他壓在地上,想要掀開他的外袍。
惡鬼不顧絲線的纏縛,生生讓絲線穿透手腕,他握住雲杳窈的手,阻止她繼續。
前胸随心髒起伏不定,他猛抽一口氣,問:“就非要不可嗎?”
雲杳窈沒有回答,他繼續說:“我真不明白,他有什麼值得你念念不忘的。”
“能死得悄無聲息,說明他本就道行不夠,你是修行之人,應該明白,這是天道給他定下的命數。你不是師從無情劍道第一人嗎?怎麼還能喜歡上你師兄,兔子還不吃……”
他說着,猛然感覺到,有幾滴冰涼的雨砸在他臉上。
夜晴風輕,他忽然意識到,身上兇狠壓制着他的人,好像哭了。
雲杳窈面容清麗純澈,在一衆劍修裡,顯得親和有餘,威壓不足。她長了一副,太過美麗而懵懂的臉,以至于容易教人輕慢了她的劍修身份,無視了她靈魂中的堅韌。
她令人心折手軟的相貌,是她向上攀爬,可以随時利用的手段之一。
可美貌,有時也會成為一種負累。
她不願讓惡鬼嘲笑,所以音調不起波瀾,甚至帶着些殘忍的平靜。
“你懂什麼,我師兄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他救我于危難,我替他斂屍身,他死了又如何?我會帶着師兄的劍,将你們這些惡鬼斬殺殆盡。”
“他雖然死了,但他救過的人沒有死盡,我睚眦必報,今日不取你性命,誓不罷休。即便你僥幸逃脫,我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替他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