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洛最近心情不太好。

他發現那些他一直排斥的，屬于缙雲的記憶，好像融合得愈發深刻了。

最初隻是不經意使出的劍招，後來則是莫名地觸景生情，想起一些上古之事；如今，記憶裡缙雲此人每一次微揚的眉峰，每一個流轉的思緒，都像是一副明牌，在他眼中一目了然。

……這真有點暧昧了。

問題是他一點都不想要這樣的暧昧。

偶爾甚至會有一種，缙雲正透過他的視野看這個世界的錯覺。

——不，這絕對不是錯覺！

北洛私下曾經嘗試把這種“異己”的意識擠出去，咬牙切齒地叫他滾出來，結果那一個呼吸間真的有一種被控住的感覺！

雖然北洛飛快地奪回了身體的完全掌控權，也能感覺到他不可能真正控制自己的身體，但……這還是非常令辟邪不适！可以說是一種極端的冒犯了！那一瞬間他是真的起了殺心的！

隻是憤怒之後，北洛發覺自己對此仍是束手無策。

按理說，這種神魂方面的問題，找雲無月、找姬軒轅多少都能解決一些，可是有缙雲的記憶橫貫在心頭，就感覺找誰都不合适了。

其實找黎行晚也不合适，但想着她也不知道自己是缙雲轉世，而她對上古嫘祖的身份也毫無認同感……

“喂，問你個事情。”

“嗯？你說？”

“……你有沒有，偶爾，身體不屬于自己的感覺？”

“呃……”

黎行晚當時的表情看上去有些空白，但很快沉靜下來：“會有吧。”

“什麼時候會有？怎麼解決？”北洛的語氣顯出兩分迫切。

“……極端情緒下會有吧，理論上來說。”黎行晚遲疑地說，“比如強烈的恐懼和逃避心理作用下，就會産生靈魂出竅一樣的抽離感；有時候，隻是站得太高，視野太廣，也會有類似的感覺……再比如……”

北洛皺眉：“比如什麼？”

昏暗的房間中，黎行晚借着搖晃的燭光瞅瞅北洛的臭臉，微妙地笑了起來。

“比如現在……”

她一手拉住了北洛的手臂，另一隻手的指尖從他的耳廓滑過，撫在耳後時，掌心貼着他的下颌停留了一會兒，然後在他茫然中不斷升溫，微融的池水一般的目光中下移……

北洛感到自己的目光像是被鎖定了，看着她的臉慢慢湊近，嘴唇開始發癢。

不禁想：這是索吻嗎？這是索吻吧……？怎麼突然……

然後就看她停在二人鼻息相融的距離，笑問：“如何？有沒有那種，身體不屬于自己的感覺？”

北洛：“……”

北洛：“…………”

前來彙報事務的辟邪甫一把殿門推開一條縫，便聽裡面傳來北洛大人的怒斥：

“黎！行！晚！我在跟你說正事，你别在這兒給我調情！”

“哈哈哈怎麼了嘛，是你問我的啊，我隻是幫你代入一下，很正經的啊？”

……

辟邪默默合上大門。非禮勿視，非禮勿聽。

自然也就錯過了打鬧到最後那句附耳缱绻的情話。

“北洛……我的太陽。”

-

北洛的糾結心情權且放在一邊，這段時日，黎行晚的心情也不是太美妙。

天鹿城的黑夜太長了，有一種生活在極晝極夜中的感覺；本來夜晚就是人心比較脆弱的時候，容易胡思亂想；若是看見極光一樣絢麗的天色，固然要贊歎一句美麗，可若是望向昏沉無光的天空，時常又感到這夜晚走不到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