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案專案組成立當晚,多個派出所的得力幹警互相聯絡之後,組了個酒局。
式涼出了酒館大門,拎着打包的剩菜,攥着餐廳的紙巾,讓淩晨的冷風吹了會兒,腿才比較聽使喚了。
式涼對積分的反感讓系統明白過來,宿主從未放松過疑心和警惕,它從未得到宿主的信任和承認。
重生不是宿主求來的,也隻值他一句謝謝罷了。
因為無法解綁而暫時合作,自己對宿主來說是寄生,系統因此沉默了一段時間,也想不出什麼破局的辦法。
“宿主。”
走到無人樓市時系統出聲。
“你不用積分,可以轉讓給我,隻需要你授權我做你和主系統的代理,積分不過你的手,你同樣可以行使積分的便利。”
“不必。”
系統用它冰涼呆滞的電子音說:“積分可以讓你在各個世界的行動事半功倍。”
式涼手背時不時挨着巷壁,及至開闊的街上,他在護欄邊停下。這身體不太能消受得了酒精。
“積分這類世外之物的助力,很多餘。”
式涼仰頭,眼睛定在高樓上一處,那裡有個人影。
爬了九層樓梯,他推開通往頂樓天台爬滿鐵鏽吱呀響的門,站在天台邊的果然是尹容。
系統費勁在式涼手腕上轉了個角度以看得更清楚,這個時間站這?
“你家住這個小區?離警局挺近。”
尹容聽到聲音,背影動了下。
式涼略微搖晃地走過去,跳上到尹容遠處的天台,挪了幾步。
現在他看起來更像不想活的那個,系統跟着心驚膽戰。
然後他坐下了,把手裡東西放旁邊,掏出煙,用這個時代神奇的火折子點燃,望着城市的夜景,慢慢地、默默地抽。
尹容依舊看着遠處,陰暗的天密不透光,廉價的燈一閃一閃,路坑坑窪窪,車磕磕絆絆。
式涼摁滅第二支煙,尹容坐下了,什麼也沒說,可是肚子叫出了聲。
如果是白天他應該會感到尴尬羞恥,現在隻是有所意識,并無感覺。
一陣衣物摩擦的窸窣聲,面前出現一雙一次性筷子,尹容終于扭過頭來,看到身側式涼指間半截煙的煙灰飄到剩菜袋子上。
式涼也看到他,他眼含淚光。
“沒動過的。”
尹容接過來,眼淚打在塑料紙上。
“餓了就吃。”
“廢話。”
系統完全不懂。哭符合尹容目前為止表現出來的性格和行為邏輯嗎?但他就是毫不避諱,亦不羞愧的哭了,人類真是複雜。
式涼到處亂轉,轉了幾圈回來,尹容差不多吃完了,眼眶紅着,從式涼手裡抽了兩張紙擤鼻涕。
“什麼鬼空氣,全是灰。”
他對着黑了一片的紙,聳了聳鼻子,頭發亂糟糟耷拉着,鼻尖殘留了點黑的,格外明顯。
“瞅啥?”尹容發現式涼盯着自己。
“我以為你是死要面子的那種。”
“哭怎麼就沒面子了?”
“為什麼哭?”
尹容沉默了一下。
“這兒太糟糕了。苦、累、危險都無所謂,問題是看不到希望。
“我再怎麼努力,它也不會變好,我不是質疑自己能力自信受挫,我是……對能否變好産生了疑問。
“好的定義是什麼?什麼樣算好?這種東西沒有全面具體的客觀标準,但一些寬泛的、衆人公認的底線都不存在,這裡就是人性下限的谷底,那種邪惡神話裡才有的靠着扭曲秩序存在的迷失之地。”
他垂下眼,聲音低下來。
“抓他們是沒用的,他們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幹嘛。把他們關起來就像剪分叉的頭發,不改善營養,不修正基因,到死都會分叉。”
“你發質挺好的,沒有分叉。”
“……”
又在插科打诨,他什麼都不懂……又怎麼會懂?
尹容責怪自己莫名其妙的期待:“你好像無論何時都醉着。”
“衆人皆醉,何不餔其糟而歠其醨?”
未等尹容反應過來他說了什麼,式涼輕笑着撥了撥他的發梢。
“怎麼留這麼長?”
尹容還錯愕地看着式涼。
難不成這人自比是與世推移的聖人?或者隻是點明自己的深思高舉?
總之,他其實都明白。
“以前我是光溜溜的寸頭。”
他忽而用手囫囵了一把頭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