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覺得不對勁,就暗中盯着,下午她才下來,兩趟拖下來兩個袋子裝上車。
她在附近小攤買了臭豆腐吃,開車不快,他勉強走路跟着。
路上她在馄饨店停下了,吃了晚飯繼續開車,到達江邊,把沉甸甸的袋子全扔下去了。
兩個月前連下了幾天大雨,江漲水,袋子沖得無影無蹤。
後來他幾乎全天蹲她,可她不再回到這個住處了。
他越想越覺得,那天她抛屍發現自己跟蹤她了。
他一天比一天肯定,兒子肯定也被這個女的一袋一袋地扔進江裡了!
于是兩個月來日夜蹲守,終于等到她回來,他腦子裡沒有法律這樣複雜的東西,他要抓住她,打到這個賤人說出他兒子的下落。
她跑到哪他都會追上,誰護着她都得死,警察也一樣。
因為那個死警察拖延,讓那個女的跑了。
他到處找不到,隻好去她慌忙逃跑時沒來得及鎖的屋裡找兒子,哪怕是兒子遺留的物品,可是沒找到。
他坐在審訊室對另一個警察說出這件事,這是事實、真相,任憑他們信不信,折斷他的胳膊他也要說這是事實;面對比警察還大還無恥的人物,他也要說這是真相。
現在他來到這間診所,斷掉的手臂被铐在身前,陣陣發痛,不過他咬着牙像個男人一樣地忍了。
他被帶進一間黃白牆壁的屋子,裡面空落落兩排床,隻有一側有人,最靠窗的那張床上,赫然是那個跑掉的女人。
他剛想沖上前掐她的脖子,卻見她旁邊床上坐着折斷自己兩條手臂的男人。
琳琳也看見了他,有些厭煩地歪了歪纏着紗布的頭。
“你是昨晚那個莫名奇妙的……你說你是君生的爸爸。”
“你把我兒子藏哪去了?!”
王志國咆哮一聲向她沖去,盡管他連手臂都擡不起來。
尹容擡腳絆倒了他,冷眼看他扭到脫臼的手臂後身體因疼痛而痙攣,爬也爬不起。
“帶他來幹什麼?”
不怪小一不理解,在李不成看來,這個人襲擊琳琳,殺了俊傑,話講不通,偏執暴虐,他的證詞隻能再給他添一條嚴重妄想,沒有半分可信。
“姜局讓我帶他來……你胳膊怎麼樣了?”
尹容側過來,讓李不成看到他被紗布纏在身上的手臂:“沒事,就需要留院觀察兩天。”
“嫂子呢?”
“給琳琳買飯去了。”尹容皺眉。“你還沒說為什麼帶嫌疑人來,你不知道會對她造成二次傷害嗎?”
在李不成向尹容說明情況這會兒,王志國慢慢緩過神來,跪着用頭支着從地上直起身,痛楚讓他的眼眶含淚,怨怒讓他的臉和脖子通紅,他對床上的琳琳怒吼,聲嘶力竭。
他沒什麼内容的一吼,倒讓尹容愣了下。接着便見琳琳向後縮了縮肩膀,雙手捂嘴,憋不住地噗嗤一笑。
這個反應讓尹容後背一寒。
在兇手與受害人素昧平生的案件中,兇手——尤其是反社會人格——對受害者及其家屬往往會流露出輕蔑和鄙夷。
“你有三個孩子。君生有兩個姐姐。都死了。前幾年的案子了,君生流着淚跟我說的。”
聽到兒子名字,王志國猛地瞪她。
“君生說你當時很難過,不過遠沒有現在難過,你還說她們是賠錢貨,沒換來彩禮就死了,白養這麼多年哈哈哈哈哈……”
琳琳笑得說不下去了。
“雖然我也喜歡君生,但能看見一位如此舐犢情深的父親跪在這,我願意殺上他千千萬萬次!”
王志國驟然暴起,用肩膀抵着她的喉嚨,仿佛要把她和床闆一齊壓碎。尹容和李不成第一時間撲上去,根本拉不住。
然而她還在笑。笑得癫狂,笑出了眼淚,笑得隻有出氣沒有進氣,讓在場所有人毛骨悚然。
“想……知道君生……在哪嗎?”
她艱難地從被外力擠壓,又讓自己消耗過度的嗓子裡擠出這句話。
王志國一震,稍稍放開了她。
尹容因為對她心存猶疑和未知的悚然,沒有再上前,也示意李不成靜觀其變。
琳琳咳嗽幾下平複了,并不眷戀呼吸。
“在這。”
她愛憐地環抱自己的身體,雙頰因缺氧充血而漲紅。
“我吃了他的肉,喝了他的血,他已經長成了我的一部分。我把他的皮扒下來曬幹縫進我的棉内衣裡,每到冬天他能溫暖着我——對了,我把他其餘的部分扔進了你家的茅坑,讓你的每泡屎都拉在他的身上……讓我算算,他泡在你的糞尿裡有兩個月了呢。”
怒火攻心,哀極痛極,王志國滑下床,跪地吐出一大口血。
而琳琳滿是病容的臉上是不加掩飾的失望神情。
仿佛忍受不了似的,她倒在藥水和洗衣粉氣味的枕頭上,憂郁的眼睛流出淚水。
“俊傑哥唉……”
她歎道。
你不該替我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