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如何都由你背負了。我虧欠你。”
蘭心沒想到他會是這個反應,張了張嘴:“都說了是騙你的,那些根本就……”
似乎才敢确定她的存在,式涼向她走近,面露黯淡的欣喜:“不會因為你不疼,就可以算那些事沒發生過、不作數。”
“即使我毀了你的人生你也能這麼說?”
沒有受到質問和怪罪,她反而激動起來。
“我不是原世界線的蘭心。她有了其他際遇,為了不讓你的命運出偏差,我頂替了她。你本該用玉壺修煉,不費一兵一卒拯救整片大陸,結果因為我自以為是做了多餘的事,你沒在那個時間拿到,我所做的一切都隻是在彌補我的錯誤。”
補了世界線的缺,成為蘭心後,她想在式涼發迹前改善他的生活,但那是她第一次做任務,業務不熟練,弄巧成拙,030也是個廢物(不知編号的系統:為什麼說也?)幫不上忙。
正好式涼讀書科舉,思來想去她幫式涼賺學費,當官後就有人力物力找玉壺了,下面的人找到了能進獻給他。
結果當了官也沒找到。後來他想要統一天下,她硬着頭皮陪着,指望着當了皇帝後能找到。
最後晚了一二十年,好歹回歸主線了,然而她怎麼明示暗示式涼都沒有獨占修煉的意思……後面的事自不必說。
于她,距今千年了,回想那段時間還是很痛苦,但自作孽。
“因為我的錯,讓整片大陸陷入絕境,讓你不得不做下那些無奈的決定。”
說話間,式涼來到她面前,神情甯靜地聽着。
“你沒有錯。太大太小的恩惠他們都記不住。人們不會忘記自己瀕死的時候一個人伸出援手,但偶爾會忘記另一個人在他們瀕死的時候挽救了他們的國家。在他們被腐朽制度和剝削的官僚體系無聲傾軋時,他們擁簇你,在災難不幸從天而降地動山搖時,因為你沒能救下所有人,你成了為天命所苦的他們的恨意的承載者……”
見證了整個世界的淪陷,望着他于虛拟世界受萬衆讨伐,孤絕地置身事外,她感到自己的錯誤滾雪球一般越來越大,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你在這些世界的所作所為才是錯了。你一再創造相同的場景,回到相同的模式,期待有與背叛不同的發展,毫無意義,不要繼續下去了。”
式涼對這番話毫無表示,擡手尚未碰到她的臉,她就已轉身離去。
垂下滞在空中的手,式涼默了默。
系統疑惑他的反應,另一方面又想到一件事,覺得實在是個機會。
“宿主,你想回原生世界嗎?”
式涼不語。
“我替你去積分商城看了,随機投放九千積分,重生回自己死前一萬……好吧你不感興趣,為什麼?”
“或許我依舊是主角。”
“什麼?”
“我死後的這一切,或許仍在某個預設好的故事線中。”
式涼向碧空仰起頭,嘴角挂着不成笑意的笑意。
“這樣幸運是有違常理的。”
因為見到了蘭心?
“你覺得你很幸運?”
“一直以來都極其幸運。”
包括在原生世界?
系統覺得他倒黴,命途多舛,沒過幾天安生日子,他居然……
對哦,最初他就看出自己是原生世界的主角。
出了那樣大的偏差,他還是注意到了自己處境難以言明的微妙玄機。
不看那些微末處,從最籠統的角度,憑在每個世界的所作所為,他迄今還好好的就是最大的氣運。
但人很少能這樣客觀地看待自己的遭遇吧。
系統想到宿主的記憶匣子也幾乎全是第三視角的蒙太奇。
它忽然覺得宿主是個相當容易滿足的人,命運卻讓其匮乏至此,最終把他變成這副不知滿足的模樣。
……
雖然安珀很自然地接受了現狀,不代表他覺得這情況在正常範疇。
事情顯然很不對勁,所有人讓高明卻也拙劣的謊言牽着鼻子走,身體像失能一樣被機器贍養,精神被像寵物一樣圈養。
而始作俑者的行為和态度是割裂的。
甚至沒有先禮後兵,全程都是摧枯拉朽地猛烈摧毀,卻罕少破壞什麼;不逼迫,卻用溫和的謊言誘使人類步入他一手編織的良夜。
安珀不登入,察覺不對是一回事,主要他覺得當下這個現實太有意思了。
人們早已有所意識謊言背後的真相,卻還是自欺欺人地陷入了安甯甜蜜的虛拟美夢。
式涼公然切斷登出後,他們憤怒于他戳破了這個大家都願意相信的謊言。
安珀站在人類一邊,決定采取行動阻止式涼。
他立即想到一見安奕她首先就問遺物。
腦内過了一遍,唯一可疑的就隻有那本紙質的工作日志。他回去仔細看過,推測這實際是個密碼本。
按安奕的作風,應該是清零YW的程序。
她可以拿這唯一能威脅到式涼的籌碼做些什麼,但她下不了手,換任何一個人都是如此,除了安珀。
這種複雜的古密碼需要上億次演算,用任何智腦輔助都有被式涼發現的風險。
所以就像安奕用最原始的紙傳遞終結代碼一樣,安珀必須自己硬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