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好。”
式涼在前引路,到了,看着安珀将代碼輸入主控台,沒有其他舉動。
“是不相信我敢輸入毀滅YW包括其中所有人的代碼并運行,還是自信我開什麼條件都影響不了你?”
“先說說條件。”
“一半以上的人選擇現實世界,你就解放YW登出。”
“現實中沒有留給人類活動的地方,他們離開也無處可去。”
式涼說得像為人類考慮,仿佛造成這個狀況的不是自己。
“九成。”
安珀很快反應過來:“你要九成人選擇現實?”
這個虛拟世界是溫室,是象牙塔,有百分之五十想出去就不錯了。
“八十行不行?”
“九十五。”
安珀皺眉,談判太難了。
在系統看來這明明是批發市場砍價。
“你知道這數字多不合理吧?”
“幾成人選擇現實,我就歸還幾成的陸地。”
“好吧。”
安珀撐着台子,偏開頭,淡藍雙眼微睐,一如往常的靜谧無憂,知性的無情。
“九成。”
接受豢養的人沒了也不可惜,剩下少部分,一起毀滅好過被囚禁在不知自由為何物的大多數人組成的社會中。
YW所有人的系統面闆同時跳出是否登出的投票。
截止明早六時,全體玩家強制參與,不可棄票。
再無更多說明。
“我們可以出去了?”
洛亞看到投票便沖去找盧瑟。
“一起出去吧!”
她看着喜色盈然的洛亞,搖了搖頭。
之後他們就此争執了許久,洛亞理論過也哀求過,盧瑟不為所動。
“懷念從前高高在上的生活,所以你想回去,可外面現在是AI的世界,你幻想中的過去完全破滅了。”
“你不想出去?你當這個虛拟世界多好多公平嗎?退守海底以後,天空階級成了鄙視鍊的底端,這不是公平,是曆史的惡性輪回!”
“你當然可以這樣想。”
立場帶來的觀念沖突才是最難跨越的,盧瑟覺得他應該充分領會了。
“隻是不要操控我的選擇。”
“又裝成熟,好像我什麼都不懂的樣子,你不想出去……在這你是盟主,手下萬千人,現實中你什麼都不是!”
傷人的話就這麼脫口而出了,洛亞通紅的臉在她的定定注視下變得慘白。
“如果餘生再不相見,祝你在現實一切都好。”
盧瑟當着他的面投了留下。
看到投票時,安奕在滿陰山地找式涼對自己信息封鎖的漏洞,通往現實的系統後門,哪怕是那個躲避系統異常探測的暗世界,什麼都好,她受夠了坐以待斃。
在教中角落的佛堂,她對着空中的投票欄愣神。
頻繁聯系的安吉發來通訊,她接了。
“這個投票是給全體人類的吧?”安奕想到安珀能知道并解出密碼,沒想到這麼快。“我也能投票,你投什麼?”
“當初耐不住寂寞,借口追新聞登入YW就夠我後悔的了。”安吉說,“選擇留下,就是選擇戴着顯示光明直道的VR奔向幽狹的極夜,無異于眼前一片光亮的全盲。”
現實隻需等三小時。
兩種顔色的重瓣百合從天而降。
一朵十三片花瓣,一片花瓣一票。
粉色登出,白色留下。
最初十分鐘便有無數白色百合投影從天而降,落地無聲。
一朵粉百合落在安珀腿邊,他伸手,穿過它微顫的瓣尖。
科蒂爾斯說時他并不知道這種花。
“我以為你會要求更透明直觀的計票。”
式涼在主控台對面,似乎也席地而坐,安珀回頭看不見他。
“全世界都在你控制下,你想糊弄我還不容易?”
式涼讓他來到這,開出那麼豐厚的條件,大概是想羞辱人吧。
“發現體溫高于一般NPC的時候,我就隐約猜到你在高速運轉,但怎麼也想不到你後面要做的。”
安珀站起來,穿過被白中帶粉的虛影充盈着的整個空間,走到式涼旁邊。
這種情況下,在現實中面對面,他卻帶着不相稱的悠閑,讓式涼也難解:“我也挺意外,你每天睡到日上三竿,早晚散步半小時看風景再不緊不慢地算的是那個。”
“人類讓存亡決策落到我手上了還指望什麼。”
安珀在他旁邊坐下。
“你如何對自己所行堅信不疑?”式涼偏頭。
“我所遵守的原則,我不盡信,甚至都不信。隻是照那樣生活比較好。”
他神情高度穩定,雙眼仿佛浮在蒼白無暇皮膚上,莫名讓人想到超現實油畫中的瘋癫天使。
“我人生中最激動的時刻,一是得知你切斷登出,一是現在,可以随時毀滅人類。讓我啟動毀滅程序我沒什麼心理負擔,并不妨礙我祈禱這裡鋪滿粉色。相較白色我更喜歡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