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的孫子與祝英甯一般大，前兩年就成了親，這回還抱着個襁褓小兒過來，孫子見着祝英甯時，口稱舅公，懷中小兒咿呀咿呀，直沖祝英甯笑。
祝英甯接過小兒奶媽遞來的撥浪鼓，逗着她玩。
祝夫人見此情狀，感歎萬千，對其他女眷道：“英甯小時候就是這樣哄他妹妹的。”
姨母道：“算起來，你家英甯今年都十八了罷？可有相中的人家？要是沒有，我認識一戶人家，他家女兒今年十六，模樣蠻好，跟英甯合适。”
邊上女眷忙問是哪家的女兒，一聽，同是上虞的，家裡經營一家布坊。
祝夫人笑道：“英甯還在求學，待這學上完再提這事不遲。”
“妹子，你這話不對，有多少人是成親之後才去做官的？家裡有個人在，才更能安心讀書。你說是不是？”
“姑娘再好，還得看英甯的意思。倘是他無意，那也是無用。”
姨母說：“反正英甯這些天都在家裡，找個機會安排他們見一面不就是了。”
祝夫人體面地笑着，微微點了點頭。
在不遠處偷聽到她們對話的祝英台快步走到還在逗小孩的哥哥身邊，拽拽他的袖子，“先别玩了，有要緊事說。”
祝英甯聞言，将撥浪鼓還給奶娘，跟着小妹離開。到得僻靜角落，他問道：“你這麼風風火火的，是出了什麼事嗎？”
“表姨母要給你說親。”
“啊？你怎麼知道？”
祝英台說：“自然是我聽來的，你如何想？”
“沒想法。對方是什麼人？”
“你這人奇怪，這邊說沒想法，那邊又問對方身份，難不成你聽完就會有想法嗎？”
祝英甯：“我就是好奇。要是沒記錯的話，這個表姨母做的媒沒一樁圓滿，我就想知道她這回想如何嚯嚯我。”
“說是家裡開布坊的。”
“上虞可有好幾家布坊呢，你說的哪家？”
祝英台道：“我怎麼知道？她也沒細說，反正後續會讓你們見面，到時你不就知道是哪家的姑娘了？不得行，到得那天，我要跟你一道去看看。”
“到時再說罷。”祝英甯心裡莫名升起一陣焦躁。
上午祭過祖，中午開席，放眼望去，起碼擺了三四十桌，倒是對上祝英甯印象中的祠堂酒規模。
祠堂酒多是要提前去酒樓裡請大廚過來，光一天的出場費就高達三十兩，更不提菜錢，每戶前來的祝家人都要交一筆人頭錢，交完之後才能入席。
祝英甯就當是吃自助餐，直吃得肚滾溜圓，方擱下筷子休息。本有沒有吃回來，他倒是沒太多心思算，反正短時間内他是不想吃任何東西了。
好在祠堂離祝家莊沒那麼遠，可以步行回去，否則要是坐車，他用自己的褲腰帶發誓，肯定會在半道上吐出來。
祠堂酒結束，老祝家一家老小待在家裡鬧騰兩天，到得初五，一家前往外祖母家拜年。
午間席過，衆人在院内閑聊，祝夫人想到什麼，倏然起身，去翻自己帶來的禮物，對跟随而來的兄妹倆道，“我忘記讓人去取給你外祖母做衣裳的布了。”
又聽舅母喚她，祝英甯道：“您先忙，取布這事交給我，您告訴我地方就成。”
祝英台一聽到布，霎時警鈴大作，忙說要與哥哥一道去。
“是錦繡坊，離這兒大概三四裡地，到了地方直接報你爹名号便是。”
祝英甯應下，攜妹妹過去，路上祝英台提及那天在祠堂裡說過的事。
“應該沒這麼巧罷？而且，要不是你說，我都已經忘記這件事了。”祝英甯道。
祝英台：“無巧不成書，等到那兒之後不就知道真僞。”
到得布坊，祝英甯隻覺驚奇，以前隻在電視劇和紀錄片裡看過布坊，沒想到有機會身臨其境，他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二位客人是來買布嗎？”少女的聲音打斷祝英甯思緒。
他朝發聲處看去，隻見一位戴藍方巾的少女緩緩掀布走過來，模樣瞧着倒挺清秀。
“姑娘，我是上虞祝家莊的人，來取祝員外的貨。”
“祝家莊？”少女悄然打量一番祝英甯，回道，“你是祝家公子麼？”
祝英台：“你認識我大哥？”
“你是祝英台？”少女又是一笑，“聽相識的長輩提過。”
她很快回神，說道：“請二位進屋稍候，我去取布。”
少女領二人去了待客用的小屋，倒上兩杯茶，又送來一小碟幹果，禮貌俯身，往另邊走去。
“不會就是她罷？看着倒挺懂禮數。”等人走遠，祝英台說道。
祝英甯道：“不管是不是，我們今天的任務隻是取布，不想其他。”
說話間，他聽到不遠處也有動靜，對祝英台道：“好像還有其他客人在。”
“人家開門做生意，有客人上門不是很正常嗎？”
“不過，”祝英甯面露糾結，“我怎麼覺得這聲音有點耳熟？”
祝英台道：“是不是哪個認識的叔叔伯伯？我記得爹有個朋友就是裁縫，常會到各個地方買喜歡的布料。”
“不大像，算了，可能就是音色相似。”
正說着，那少女去而複返，交付貨品，祝英甯依照母親教授的方法簡單檢驗。
因着還有一道對陽光檢查的步驟，便往外走，找到合适地方核查。檢查無誤，他颔首對少女緻謝，與祝英台一人抱三匹，就要動身離開。
突地，不遠處走出來兩個人，看清其中那個少年長相後，祝英台抱着布拔腿就跑。
祝英甯站在原地傻眼，心想妹妹不會在外頭招惹了别的桃花債，不然怎麼會跑得這麼快？
還在困惑，那少年卻已将目光投來，帶上幾分喜悅喚道——
“英甯。”
祝英甯擡眼，于飛揚的绛紅染布間望見少年清俊不凡的臉，同樣欣喜。
“文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