陡然相逢的喜悅沖散三匹布帶來的沉重感,祝英甯快步過去,問道:“你怎麼在這兒?”
“您二位認識?這位公子看着面生,是頭回前來?”
祝英甯看向開口的中年男人,又聽少女喚了一聲爹,回道:“您是這布坊的老闆嗎?我是上虞祝家莊祝老爺的長子,祝英甯,與文才同在萬松書院求學。”
“原是祝公子,久仰大名。”中年男人用贊許的眼神和語氣應對,“這布,我想起來了,是祝員外年前定的罷?”
“是。”
老闆又道:“怎的隻有公子一人前來?”
“同行人有事先走了。”祝英甯客氣一笑,又看向馬文才,“你來這兒又是為什麼?”
馬文才道:“外祖父饞老闆這兒的茶,囑我來取,順道為二老挑些合适布料裁新衣。”
祝英甯點點頭,“那你忙完了麼?要是忙完了,我們可以一起走。”
“走罷。”
二人告别老闆父女,往外走去,馬文才要幫着分擔,被祝英甯阻止。
“要是被人知道,我們祝家可就要成為衆矢之的了。”
馬文才顧自拿走全部布匹,“要說便說,我不在乎。”
“但還是有一定影響吧?你知道的,輿論是把看不見的刀,刀刀紮人心。”
馬文才:“我們是朋友,這不過是分内之事。”
祝英甯想了想,還是選擇妥協,問道:“會重嗎?重的話,就給我拿,你可不能受傷。”
“無妨。你既在意所謂的輿論,那就幫我提這盒茶葉,兩人手上都有東西,看旁人還能說什麼。”
祝英甯接走茶葉,想了想,還是從他那兒抱走一匹布,“我還是覺得有點過意不去。對了,你接下來要去哪裡?如果沒什麼事的話,可以去我外婆家,她應該會很願意看到我的朋友拜訪。”
而祝英台,就她這次跑得比兔子還快的架勢,想必不用太擔心了。
“你要帶我去見你的家人?”馬文才問。
要是放在之前,人一邀請,他隻要有空,即刻就能去。可自打得出祝英甯或對自己抱有不一樣的情感後,他反倒有點矛盾。
會不會有點快了?
這樣想着,無意間也念了出來。
祝英甯道:“快嗎?我覺得不會,我爹娘時常提起你,我家裡好些親戚也總誇你,還想着有一天能一睹你的風采。”
“是麼?”馬文才嘴角上揚,“你真的希望我去?”
“來都來了,見見呗。當然,要是來不及就不用刻意過去,你的事更要緊。”
主要是,他也挺擔心自己那群親戚萬一一個沒收住,給人留下壞印象就不好了。
馬文才道:“那……”
“公子。”
祝英甯轉頭,對上一名看上去像是習武之人的青年,“這是?”
“我外祖父家的護衛。”
祝英甯又見對方身後不遠處停着華美馬車,說道:“你先回去罷,我們過些天再見。”
說完,就要去拿剩下的布匹。
馬文才問道:“你的馬車呢?”
祝英甯擡擡下巴,示意他看另邊在拱臉吃草的馬,“那,再見?”
“英甯。”
祝英甯轉頭。
“記得回信。”
他疑惑一聲,很快點頭。等祝英甯上了馬車,馬文才才提着自己那盒茶葉回去。
“公子,方才那人便是老大人之前提過的祝公子嗎?”護衛問道。
馬文才道:“是他。”
“看着文質彬彬,模樣也好,像是老大人會喜好結交的那種文人墨客。”
“你認為外祖父會很中意他?”
護衛沒聽出更深層次的意思,直白道:“我認為是的。”
馬文才嘴角又翹了兩分,“走罷,回去向外祖父交差。”
“是。”
兩輛馬車平行移動,在某處分道揚镳。
祝英甯再望不見車影,戀戀不舍地放下簾子,對身旁還在喝茶的祝英台道:“你剛才把我吓了一跳。”
“究竟是我吓人,還是馬公子吓人?天,我當時感覺心都快從嗓子眼裡跳出來了。”
祝英甯道:“隻能說,人在受到驚吓的時候,潛力真的無限大。你這次的速度可比之前在書院裡參加體測時要快多了。”
祝英台:“……”
“那我是不是還要謝謝馬公子?”
“我看行。”
祝英台嘁了一聲,又道:“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照舊是貴公子啊,而且我終于知道為什麼他們總說穿狐裘最能檢驗氣質,他穿着是真好看。”
祝英台欲言又止,最後還是開了口,“誰問這個了?我說的是那位布坊裡的姑娘。”
“啊?”
祝英甯慚愧笑着,腦子飛速運轉,結果就記得人家戴着頭巾,旁的卻是想不起來。
“這麼說來,你是對人家完全沒有興趣。”
祝英甯道:“哪有一見面就感興趣的,我成什麼人了?又不是流氓。”
“但我看人家對你倒不是沒興趣。”
“可不敢胡說啊,人家女孩子要名聲的。”祝英甯說,“退一萬步來說,就算人家真對我有興趣,又不代表就要跟我在一塊。戀愛自由,貨比三家。”
祝英台輕笑,“難怪夫子總說你适合修道,這随心所欲的樣子還真有幾分道家風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