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年吐吐舌頭,囫囵将剩下的包子塞進嘴裡,随意地往大腿上抹了兩把算擦手。
奚延年看得直擰眉頭,這人怎地如此不講究。
難怪穿黑衣,想來是耐髒。
“孩子,讓他帶你逛逛,我與你爹說幾句。”
向山摸摸他的頭,指着那黑衣少年繼續道,“聽到了?”
少年雖是點頭,卻是惡狠狠地掃了他好幾眼,那表情全然沒有面對向山時的乖巧,“跟我走吧。”
他在心底冷哼一聲,對這個看起來便不是好人的人沒有一點好感。
“你多大了?”
“我怎地沒見過你?”
“你也是來找師父的?”
一連串的話甩到奚延年臉上,他更不滿了,“你家沒教過你問别人之前要先自報家門嗎?”
少年勉強止住了嘴,小聲嘟囔了句你兇什麼。
他心下無語,真想質問難道不是你先甩臉色的嗎?
“我叫岑九安,我爹是”
如平地落驚雷,奚延年難得打斷一個人說話,“你就是那個混...大名鼎鼎的岑小公子?”
他幾乎是一字一頓地吐出來,誰知對方不僅不羞愧,反而得意地叉起腰應了一聲。
難怪不像個好東西,本來也就不是什麼好人!
岑九安的壞名聲,連他這個鮮少關注京都那些家長裡短的人都有所聽聞。
比起隔壁柳家小姐隻多不少。
“我爹是大将軍,我娘也是将軍,我哥...我哥好歹也是校尉!”
他眼見着岑九安想把自家的前世今生都拉扯出來,趁對方說話的間隙轉移話題道:“你真厲害,我都聽過。”
岑九安聞言受用地點點頭,他倒是松了口氣。
是個頭腦簡單、四肢發達、容易忽悠的家夥。
“你既是來找師父的,那我以後罩着你吧。”
他嘴角一抽,忍不住道:“是...上樹掏蛋還是上房揭瓦?”
岑九安搖搖頭,那語氣竟是讓他聽出了些鄙夷,
“你不會爬樹和輕功吧?我先帶你下河摸魚好了,飯要一口一口吃,急于求成不行的。”
奚延年閉了閉眼,隻覺得自己再與這人聊下去會被帶跑偏。
哪知對方默然了一瞬驚訝道:“你該不是連水也不會吧?那我隻能盯你盯緊點了。”
“不過你若是被水沖走了我定然是能撈你的,隻是回去以後我會被我爹揍一頓,但這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所以”
“所以你今日該再多吃幾個包子。”
他隻覺得耳邊來了隻嗡嗡擾人的蚊子,不得已接話道。
岑九安一愣,下意識用手壓了壓肚子,“為何,我覺得我吃飽了。”
“那就是撐的。”
“不過你這麼一說倒是有些餓了。”
“多吃點。”
好堵上嘴。
岑九安倒是搖搖頭老實道:“不了,師父讓我練拳來的,再吃他要揍我了,就算...”
後面的話奚延年沒聽清,他自顧自地捂住了耳朵悶着頭跟岑九安往前走。
“喂!”
岑九安突然叉着腰插到他前面,一股大力将他的手扯下來,“你幹嘛不聽我說話。”
他深吸了一口氣,腦門一陣突突,“你嘴挺忙的吧,讓它歇歇。”
岑九安握拳怼上腮幫子揉了揉,含糊道:“确實有點疼。”
他強扯起嘴角笑了笑,對方又拉下臉來,仿佛除了說話其餘時候都不肯給他好臉色。
怎麼看怎麼不順眼,好像他欠了他家二八五萬兩銀子似的。
向山終于是回來了,奚行知既将他一個人留在這裡,定是說明至少前者願意讓他試試。
“臭小子,你先替我帶着延年,我暫且有事需離開一會兒,别亂來。”
向山叮囑了岑九安好幾句,倒是讓他心裡沒底。
原因無他,這岑九安怎麼聽着就像個亂來的慣犯。
等向山的背影徹底消失後,岑九安迫不及待地湊上來,
“你想練什麼?拳、槍、刀、劍?”
奚延年抿着唇猶豫了一下,不确定地開口道:“這些是我現在能練的?”
“那當然,你想練什麼我教什麼,包在我身上。”
岑九安胸有成竹地拍了拍胸脯,可他怎麼看怎麼覺着不放心,最後隻得保守道:
“先習點能強身健體的吧,簡單點的。”
岑九安摳了摳虎口,若有所思地哦了一聲,“那你先紮一炷香的馬步吧!”
那語氣說得輕松,可他怎麼也不信,“一炷香...這麼久?”
岑九安的眼珠子骨碌碌一轉,勉為其難道:
“忘了你是新來的,那一盞茶的功夫吧。”
“我應當扛不下來吧,按慣例你們新來的要多久?”
他見岑九安的反應更堅定了對方不靠譜,主動出擊詢問。
“哎呀,那就半盞茶,不能再少了,又不是菜場買菜。”
他決心忽略岑九安,能堅持多久算多久。
可對方一會兒說腳尖太近,一會兒讓把手擡高,指指點點個不停。
他每次不過撐了數十秒便一屁股栽了下去。
岑九安橫眉豎眼,像是對他一次次重來很不滿,太陽也刺得人睜不開眼。
無名的怒氣在心中漸漸蔓延,隻需要一點火星子就會炸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