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延年手一頓,正在思考岑九安把其他人趕走是隻想一個人嘲笑他的可能性。
嘶,若是真這麼想就罷了,敢說出來的話别逼他罵人。
“要成為大将軍的可是我。”
岑九安抿着唇,眼神十分堅定,
“我們現在就是對手了,從此就算體弱我也不會讓着你的!”
“我與你堂堂正正地争上一争!”
風呼嘯而過,兩人發絲飛揚,岑九安伸出拳,一副志得意滿的模樣。
他輕啧一聲,絲毫沒有猶豫,攥拳用力怼了上去。
奚延年搖着扇子感慨,順手拍了拍小伍捧在手裡的碗,
“總歸打那以後他确實沒把我當體弱之人,也沒把我當人。”
寒風順着領口灌進衣衫裡,他不自覺地打了個寒戰。
倒是小伍聽得入了迷,追問道:“大人,之後咧,俺還想聽的嘛。”
“之後他每逢對打恨不得把我拍進石縫裡!”
奚延年唰地收攏扇子,扇骨砸在碗沿,發出清脆聲響。
小伍張開嘴不可置信地啊了一聲,出言替岑九安辯解:
“俺是覺得校尉他也不像欺負人的人呀,那日比武他可是讓着您嘞,俺看得可清楚。”
奚延年面色一僵,摩挲着扇骨眼裡流露出些惆怅:
“後來我不想當大将軍了,他可不就讓着我了。”
“那您咋又不當了咧,雖然您看着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
小伍錘了錘他的肩,言辭懇切,不知道是安慰還是鼓勵,
“但俺覺得校尉說得對咧,人還是要想想嘛。”
奚延年莫名從那話裡品出些岑九安式發言的感覺,既禮貌又冒犯。
“你倆有時候還真有點像,屆時我也與你比上一比。”
奚延年說完,偏着頭鼓起手臂上的肌肉,沖小伍挑了挑眉。
“不成不成,俺一隻手就能打得您起不來身哩。”
小伍眼裡蹦出欽佩的光,興奮道:“說俺像校尉就好咧,俺可打不得您。”
他輕嗯一聲,想起些過往眸光暗淡了幾分。
隻會在戰場上拖後腿連自己都護不住,當什麼大将軍。
眼前仿佛閃過數張已逝之人的臉,伸手去撫卻隻有風從他指縫溜走。
鏡花水月而已。
奚延年仰頭望着高懸的彎月,無比暗淡,幾片薄雲還擋住了些光。
灰暗的河面上飄着一葉孤舟,随着略有些湍急的水流搖曳不止,船頭立着兩道黑影。
“今兒也沒什麼夜光。”
岑九安順手指了指天空,攬過洛叙的肩低聲道,“冷不冷?”
船體劇烈晃動了下,他後退半步穩住腳跟,抓着洛叙肩頭的手更緊些,
“我們進去吧,别着涼了。”
說完他努努嘴朝船艙望了一眼,洛叙歎了口氣拒絕道:“暫且罷了,她們當是還怕着。”
“阿叙,你有心事?”
洛叙沒說話,那便是了。
岑九安左右環顧一眼,船夫專心緻志地掌着舵,時不時仰望星空确定方向沒有偏離。
也并無哪個沒眼力見的提着燈出來打擾,好機會。
他輕輕撫上洛叙的臉,偏頭覆上那張有些微涼的唇。
許是寒風侵擾,身下格外的燙,他下意識收腹避開洛叙。
“是想與我說的那些事?”
他将頭埋進洛叙頸間,呼吸重了幾分,聲音不由得染上些嘶啞。
洛叙任由他在脖頸上落下幾個不重的吻,應了一聲,
“我不想将你牽涉其中,可又無法把你摘出去。”
“你是...有些想法沒告訴我嗎?”岑九安擡起頭來,疑問消散在風裡。
洛叙微微仰起下巴,湊到他耳邊輕笑道:“不是這樣親的,我教”
“嘭”,船體仿佛撞上了巨石朝一側傾斜,二人差點齊齊摔倒。
“校尉、殿下,我們到岸了。”
船夫提起船錨朝他們大喊了句,岑九安撇撇嘴似是有些不爽,也隻得乖乖下船。
夜色中,兩輛馬車低調地停在渡口,一女子翻身下馬提着燈朝他們走來。
看起來是個溫和的人,岑九安擡手想打個招呼。
奈何對方隻瞥了他一眼徑直朝洛叙走過去,“殿下,事辦好了。”
他吃了閉門羹還不死心,插話道:“安置那些女子的事嗎,那我們走吧。”
無人應答,清朗的聲音被風吹得破碎,連帶着他的心也涼了。
身側的洛叙動了動,含着些笑意出言安慰道:“九安,她叫音,素來就是這個性子。”
素來就這樣?難怪對他如此冷淡。
既然知道了名字他定是想套些近乎的,半個字還沒吐出來音就利落地轉身去引那些女子下船。
這人還怪有意思的,領回去給...
也罷,不要了。
“不對,阿叙,我怎麼沒聽你提過她。”
岑九安這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方才看樣子他們二人的關系分明不一般。
“說來話長,先回城吧。”
他被洛叙牽着走近了馬車,這才發現還有個男人站在那兒幾乎與黑暗融為一體。
怎地洛叙的部下一個比一個陰恻恻?
“殿下。”那人行了個禮,感覺比音還冷漠。
“阿叙,這又是誰?”岑九安晃了晃洛叙的手,低聲問了句。
完全出乎他的意料,男人竟是主動應聲了:“小公子,宮倒是時常聽殿下提起您。”
岑九安下意識脫口而出:“你怎地和那個叫音的反着來?”
宮大抵是不知道怎麼接話,朝前拱了拱手低頭默然。
馬車内部暖意融融,他一進去便覺得身上的濕氣都化了水,沒一會兒身子就暖和起來。
“阿叙,你想與我講什麼?”
他挑起洛叙垂在身側素白的手指把玩起來,還不忘了追問。
洛叙指尖顫了顫,直起身反握住他的手,
“他們是我的暗衛,十二歲時母妃交予我的,一直被養在宮外的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