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僵着身子緩緩直腰坐下,扯到傷處還悶哼一聲。
“疼啊?”
冰涼的膏藥啪地呼上來,岑柏受驚般挺起身,“确實有些。”
“自個兒忍着。”
岑遠抓住岑柏的肩頭穩固,掌心用力将乳白膏藥揉開,
“既犯了錯你不該打誰該打。”
“還有那不知輕重的死小子,三十鞭打得少了!”
“爹...輕點吧。”
岑柏緊緊擰着眉受了許久,吐着不均勻的氣擠出幾個字。
岑遠聞言一愣,手上稍稍松了些勁,“不是夠輕了,還要如何放過你們?”
他埋着頭沒敢說話,倒是背上那隻手仍然有勁。
岑遠厲聲道:“若非你娘勸我,岑九安那狗東西還要挨上頓打。”
岑遠不知從哪兒掏出張布帕三下五除二擦淨手,“行了,把衣服穿好。”
“校場還有兵等着我去訓,你自個兒養着。”
岑柏點點頭,小心翼翼地扯起裡衣。
岑遠才走沒一會兒,帳外合時宜地響起道親切的男聲:“校尉,在下可是能進來?”
來人微微佝偻着身子,手裡提了個食盒,隐隐散着香氣,勾得人饞蟲發作。
岑柏撐着膝蓋要站起來迎客,陳谏卻是大步上來攙住他,語氣十分關切,
“好孩子,傷得可重?”
他一路被扶到床邊坐下,聽着陳谏抱怨:
“都不能用年紀小為那小卒開脫,害得你受大将軍牽連委實過分。”
“大人莫要說這些,軍中将士本就是一體,我既看管不力也該一同擔責。”
岑柏微微搖了搖頭,知曉陳谏是為他着想,仍是不太認同。
“您此番前來可是有要事?”
他看着陳谏手裡的食盒,大概明了了些。
能有如此把軍中将士放在心上的監軍,不可謂不幸運。
陳谏東張西望一番後,趕忙接話:
“軍中條件艱苦,你又受了傷,我特意熬了碗乳鴿湯給你補補。”
“放心,絕沒有讓大将軍發現開小竈,不然可喝不上了。”
男人壓低了聲音附在他耳邊,繼續道:
“你們都是我大齊的希望,把身子養好了才更好驅敵。”
陳谏說完輕輕撫上他的頭揉了揉,眼中有些許長輩看向晚輩的寵溺。
岑柏心頭一暖,接過食盒誠懇地道了句謝。
“不說這些,你們保家衛國本就不易,都是好孩子。”
陳谏大手一揮,擡了擡下巴示意:“趁熱喝吧,涼了再熱得躲着大将軍,麻煩。”
他點了點頭,輕輕覆上盒蓋。
岑九安此時沒準兒正躺在床上鬼哭狼嚎,需要進補盡快恢複身子的倒也不是他。
可也不能拂了陳谏的好意,岑柏颔首言辭誠懇:
“多謝大人,方才吃了些東西現在還不餓,我緩緩再喝吧。”
“大人莫要憂心,我定會避開大将軍。”
陳谏歎了兩聲,輕咳道:“那可一定要躲着點,不若以大将軍的脾氣...唉,罷了。”
岑柏會心一笑,連連應下。
把陳谏客客氣氣送走後,他打開盒蓋伸手探了探。
還有些溫熱,正好。
岑九安百無聊賴地趴在床上,同住的人吃完飯又去了校場訓練。
隻留下他動也動不得,忍受着腳臭将自己環繞。
他長吐出一口濁氣,把頭埋進草枕裡試圖過濾那股異味。
簾帳被人掀開,他也沒有心思關注是誰,悶悶道:
“回來了就把鞋拖出去晾晾。”
“小安,是我。”
岑九安驚喜地擡起頭來,下意識喊道:“哥!”
索性此時帳中沒有别人,岑柏也就沒有糾正他。
“你怎麼知道我今兒晌午沒吃下飯。”
岑九安盯着岑柏手中的食盒咽了咽口水,他好似聞到了肉香。
金黃的湯汁在碗裡輕輕蕩漾,飄着幾粒枸杞點綴得恰到好處,光是看着就讓人食指大動。
肚子不争氣地咕咕叫了兩聲,岑九安有些尴尬地輕咳一聲。
岑柏輕聲笑了,“喝吧,不然真的要涼了。”
他得了令立馬就要上手,又想起什麼似的縮回來,“不行,哪能吃獨食的。”
“我來之前吃過了。”
岑柏這話說得臉不紅心不跳,岑九安思忖了好一番沒分析出個所以然,隻得追問道:
“真的?可我看這鴿子沒動過啊?”
他指着躺在湯中色澤鮮亮的乳鴿,半信半疑地反問。
岑柏歎了口氣,“笨,自是你一隻我一隻。”
既如此岑九安倒也沒糾結太多,捧起碗大快朵頤。
平日不是噎人的糧餅,就是乏味的幹果,他吃得嘴裡都快淡出鳥來了。
醇厚鮮美在舌尖點點化開,岑九安竟有些舍不得咽下,還想細細品嘗。
“哥,你還吃嗎?”
他嘴裡塞得鼓鼓囊囊半天沒有吞咽,舉着手中油光發亮的肉道,
“不知道爹娘嘗過沒有,好吃。”
許是太久沒有如此開懷暢吃過,他的腸胃竟是有些受不了,瀉肚了一天一夜。
岑柏見他焉巴免了訓練,隻好讓他去幹些巡城的輕松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