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粥來了。”她不敢直視床榻上人的眼睛,低垂着頭走至榻前,将粥放下準備離開。
“你不是要照顧我嗎?我如今還受着傷,不方便自己進食……”解憂公子忽然出聲叫住了她。
她猛然止住腳步,滿臉绯紅。玄理二人就站在一旁,他們可都親眼見過她給公子喂藥的場景,此時這碗粥,在她看來就像燙手山芋,她羞赧至極,真恨不得立馬找個地洞鑽鑽,好讓她躲過這令人難堪的場面。
一旁的玄理輕咳出聲,一臉尴尬地說道:“公子既要進食,那老朽便不打擾了!”
言罷,他抱拳作揖,拉着沨冕匆匆離開。
“你還傻站着做什麼?粥都要涼了。”榻上之人慵懶的聲音再度傳來。
林玥姗滿心不情願,卻也隻好端起粥碗,半坐在榻上,小心翼翼地将一匙粥遞到他面前。他一邊擡頭端詳着她的神情,一邊湊過去淺嘗了一口。片刻後,他搖了搖頭道:“太淡了。”
“公子現在宜清淡,粥最是适宜。”她依舊低垂着眼眸将粥遞到他嘴邊。
他專注地盯着她,不再吭聲,乖乖地将一整碗粥喝完了。
“公子早點休息,玥姗告退。”她起身收拾完後淡淡開口告辭。
“我想喝茶!”粥淡而無味,他終是耐不住嘴裡的寡淡,開口吩咐道:“黃朗毛尖,五片葉,半盞水!”
“夜深了,喝茶影響休息,公子還是明日再喝吧!”她躬身,輕聲拒絕。
“你就是如此照顧人的嗎?”他不由看向她,雙眼似浸過江水般冰冷。
他知道,世人皆尊稱他為“解憂公子”,敬他、怕他、愛慕他卻又遠離他。此刻,眼前之人輕咬着唇,一言不發,她到底是敬他、怕他,還是想遠離他呢?
“算了,你去歇息吧!”他一臉無奈地歎了口氣,終究還是妥協了。
“我給公子上完藥再走。”她轉身取來膏藥和紗布。随後兩人都不再言語,她專注地上藥,他也極力配合。
“這幾日你都是如此給我上藥的?”他拉開半邊衣袖,露出模糊的傷口。
“嗯。”
此時兩人靠得極近,她娴熟地揭開他臂上的藥膏,朝着傷口輕吹了口氣,溫熱的呼吸觸到他的手臂蔓延至脖頸,似在他心頭抓撓。
他暗暗握緊雙拳,極力隐忍……
“好啦!”她微微擡頭,唇畔不小心滑過他的脖頸,柔軟濕潤的觸感讓彼此都微紅了臉頰。
他不由地咽了咽口水,喉結上下滾動,落入玥姗的眼中,讓她心跳加速。
之前他昏迷不醒時,她為了救他用嘴喂藥,腦海中不曾有過男女有别的想法。但此刻兩人都清醒着,彼此間又離得極近……
她想要拉開二人之間的距離,上半身不自覺往後仰,猛然間後背被一隻手有力地托住,她來不及思考,伸手想要掙開,一觸手竟是他半裸着的結實的胸膛,兩人直勾勾地盯着對方,慌亂又暧昧的氣息在彼此間散開。
“公子,剛入春,小心着涼了。”她滿臉漲得通紅,立馬起身理了理微亂的鬓發。
解憂公子靜靜凝視着她,默默穿上衣裳,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
“公子歇息吧!我就在外面的矮榻上睡,若有事您喚我便是。”
正當林玥姗匆匆欲走之際,榻上之人伸出手拉住了她,“等一下。” 随後,他轉身從被褥中拿出個暖壺塞到她手中,說道:“我無需這東西,你拿走吧。”
竹苑之中,夜色涼如水。林玥姗抱着暖壺,一夜酣眠。然而,竹榻上的那人卻輾轉難眠。
他起身走至矮榻旁,借着微弱的月光,緩緩蹲下身,目不轉睛地盯着她,眼中閃過疑惑、探尋、歎息、落寞、哀愁……
“玥姗……”他在心中默念,“倘若接下來,我讓你去做那些你更加不願之事,你會不會怨恨我?”
半晌後,他替她蓋好被褥,轉而走至書案邊,目光投向眼前酣睡之人,思考片刻後,在素紙上落下筆觸。
朦胧月色下,那一抹孤寂的身影靜靜地呆立在那兒,仿若時間停滞。
第二日,林玥姗悠悠從睡夢中蘇醒。她起身一看,隻見裡屋竹榻上的被褥疊放得整整齊齊,而床上的人早已沒了蹤迹。她輕緩地推開房門,發現侍女們已然在門外靜靜地等候着。
“姑娘可是想要梳洗?”其中一侍女微微躬身問道。
“公子呢?”林玥姗颔首示意那侍女近前。
侍女緩緩向前,輕聲答道:“奴婢不知。”
她思忖片刻又問:“公子今日何時起身的?”
侍女答道:“卯時天未亮就起了。”
她一驚,凝立不語。
公子今日竟起得這般早,想來此刻應當已經離開山莊了吧!他走得如此匆忙,甚至都未曾将她喚醒,他為何連一聲道别都吝于給予她呢?
細細想來,與公子相識的這些年裡,他們彼此間卻始終各自疏離,真正見面的次數也屈指可數。她沉默幽怨,他冷若寒霜;她逃避,想要答案不願開口,而他為何也如此這般?
這般冷漠,這般悄無聲息,真真是叫人滿心疑惑,又黯然神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