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還未擡走,齊淵便注意到了空氣的的血腥味,看見女孩小腿處的箭,立馬了然于心。
“帶下去醫治,等候公子問話。”又往後面審視一周,随即大聲斥責:“射箭的人自去領罰,永不複用!”
“蘇家通敵叛國,滿門抄斬,你為何還活着?”
蘇甯玉眼神渙散,在聽見通敵叛國這幾個字時,幹澀起皮的雙唇才動了動,艱澀地反駁:“沒……沒有。”
“我蘇家從未……從未通敵叛國。”
審問的人用力捶了捶桌,厲聲呵斥道:“蘇牧私通的文書早已被呈堂上供,你們蘇家,當真是可惡!”
蘇牧簡直是罪無可恕。
三年前,外敵入侵冀州,蘇牧雖出生于江南水鄉,卻是不可多得的将帥之才,奉命前去支援冀州,兵強馬壯,糧草充足,本是可以大獲全勝的一戰,可這蘇牧卻公然閉關,隻防守不進攻,最後竟然大開城門,迎敵軍進城,這一戰,緻冀州失守,傷亡無數。
蘇牧雖然在回京途中自缢,但其族人,皆因此獲罪,彼時恰逢沈家下江南探親,沈家二房的沈長川正擔任大理寺少卿,此案也就名正言順地由沈長川審理,這一查,又查出了貪污一事,可蘇家卻劍走偏鋒,竟然劫持承王妃,沈氏嫡長女沈韶華的船隻,最後不成,索性一把火燒了船隻。
蘇甯玉掙紮起來,想要擺脫鎖着她的鐵鍊,卻被幾個侍衛摁在了地闆上。
“我們頭兒諒你年紀小又是女子,吩咐不對你用刑。”審問的人慢條斯理地盯着一臉不服的蘇甯玉,“我且問你,三年前,你們蘇家到底做了什麼?”
天氣嚴寒,蘇甯玉穿得單薄,腦袋昏沉,卻依舊不改口:“我蘇家忠心耿耿,通敵叛國和貪污的罪名不過是遭人陷害。”
“還有承王妃,死得可真冤。”
“當年……”蘇甯玉艱難地擠出笑,聲音嗚咽地開口,“可真是熱鬧呢……”
“誰能想到,沈氏和明氏這樣的百年世家也會牽扯進來呢?”蘇甯玉這些日子哭過太多次,眼淚已經流不出來了,隻紅着眼睛,一字一句道:“我要見你們主子。”
想知曉當年内情的,無非就是明氏和沈氏,不論是誰,都可以成為她為家族洗清冤屈的助力。
審問的人正欲呵斥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卻見旁邊走來了個身影,黑衣雙刃,氣宇軒昂。
見清來人後,面上的烏雲立即散開變作恭敬。
“不知主君有何吩咐,還叫您親自走一趟。”審問的人點頭哈腰,三言兩語間,已然讓出主位,方便齊淵審視。
齊淵沒理會那人,反手在腰側掏出一把刀刃,以雷霆之速直接橫在蘇甯玉的脖頸上,力道控制的剛剛好,隻在女孩皮膚上割出一條血線。
齊淵用另一隻手撥正蘇甯玉的臉,慢悠悠道:“你不是想見公子嗎?同我說也一樣。”
蘇甯玉被迫擡頭對上齊淵的視線,是一張年輕的臉,目光似刀鋒寒冽。
“我念你年歲尚小,你可别為難我啊。”齊淵本就是奉命辦事,已經審一夜了,還沒審出個所以然,他自然得來親自會會。
“當年為何一夜之間整個府邸都被毀壞?為何要燒毀承王妃的船隻?”
齊淵從不說廢話,直接問了其中要害。
蘇甯玉不敢掙紮,卻也壯了幾分膽子,“我當年不過十二歲,哪裡曉得這些。”
殺了她,當年的事就無人再知曉,所以,她的命還不至于被輕易拿去。
齊淵打量了她片刻,忽地笑了一下,“好膽量。”說着,收回劍刃,解開鎖着蘇甯玉手腕的鐵鍊,說:“公子說,蘇家雖罪大惡極,早年間卻是個好的,禍不及子女。”
齊淵毫不費力地把蘇甯玉從地上拎起來,卻發現她早已站不住,身體搖搖晃晃的,也難怪,冰天雪地,她隻穿了一件單薄的衣裳,加上腿上的傷,怕是要醫治上好一陣時間才能痊愈。
蘇甯玉的手腕燙到吓人,齊淵愣了一下,把鬥篷解開披到蘇甯玉的身上,“别被冷死了,主君還等着問話呢。”
蘇甯玉的腦袋裡像是灌滿了鐵石,沉到無法思考,也擡不起來,感覺下一瞬便能栽倒在地上,齊淵頓了片刻,随即喚了一個侍衛來,握住她的手往外帶。
這鬥篷冷不了他,卻能讓蘇甯玉暖和些,不至于穿着一身夏衣在漫天風雪裡前行,就當是他積德行善。
今日可是小年,死個人多不吉利,況且他家公子說,近來府中有喜事,這個節骨眼,還是不要出差錯為好。
“公子,那姑娘已經待下去由府中醫師治療,隻是病得太重,醫師說有些棘手。”齊淵更在明霁身後,低聲回禀消息。
明霁步子未停,聲音很淡:“那便多等兩日再來問話。”
霜重冬寒,如今正是最冷的時節,晨間的冷讓人凍得直打顫,府中空曠清淨,鮮少有人走動。
“把人看好了。”明霁緩聲道:“切勿出錯。”
明氏深受皇恩,依制,小年明霁是要入宮謝恩的,想來諸事繁瑣,便不再耽擱,囑咐幾句,乘着馬車匆匆入宮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