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灼華幾乎是被紅芷的話給刺中,心頭突突地跳,緊緊握住她的手腕。
聲音止不住地顫抖。
她阿姐……居然還留有一個孩子在這世上。
“孩子呢?……孩子在哪?”
紅芷說:“被他們的人帶走了。”
“殿下。”沈灼華忽地擡眸,對上李元琛平靜的視線,四目相對。
“有何吩咐您說。”
李元琛唇角一顫,沒有說話。
“這孩子是我阿姐唯一的血脈,您應當知曉,我不會冒險行事。”沈灼華向前走了兩步,聲音徐徐:“就當是全了我這份情誼。”
沈灼華長長歎了一口氣。
殿内有那麼瞬,靜得落針可聞。
“要沈家與我同謀。”很久後,李元琛才打破平靜:“聯姻。”
沈灼華幾乎沒做思考便同意這個提議,“可以,但我沈家女絕不為妾。”
若想讓沈氏徹底與自己在同一戰線,和沈灼華結為夫妻是上上策。
李元琛和其側妃恩愛非常,當年她阿姐的死多多少少是受了牽連的緣故,保不齊李元琛會生了扶正側妃的心思。
李元琛鮮少露出無奈的臉色,“我與你一同長大,把你當親妹妹,在你眼裡我就這麼不堪?”
沈灼華的目光慢慢凝起來,像是嘲笑般道:“殿下當年做了什麼不必臣女來提醒,您貴人多忘事,我卻未曾有一刻敢忘懷。”
說到最後她幾乎是咬牙切齒,“午夜夢回,殿下當真睡得安穩嗎?”
李元琛嘴角微微勾起,是一個及其悲哀的笑容,“你不必嫁我,我還沒有禽獸不如到這種地步。”
“殿下想讓我嫁于誰?”
“自是良配。”
沈灼華愣住。
在她怔愣之際,遠處傳來一陣腳步聲。
她順着聲音的方向望過去,刹那間,萬籁俱寂。
重華殿向來開闊,一行人朝着這邊走來。其中大部分穿着官吏的服飾,為首那身鶴羽大氅的男子,并不是官吏的的穿着。
他逆風而立,墨青的衣袍微擺,腰間挂着上好的羊脂白玉制成的玉佩,青絲高束。
此人長相俊美,眉目烏黑,高梁薄唇,嘴角微微勾着,長身玉立,是一個不可多得的俊朗青年。
他聲音清潤:“别來無恙。”
真的是他。
沈灼華的面色沉了沉,聽見自己艱澀的聲音:“為何?”
“不為什麼。”
明霁淡然道:“于公殿下日後必為明君,于私我與殿下乃生死之交。”
沈灼華沒回話。
他繼續道:“聰明如你,應當知道陛下大勢已去,承王殿下若非當年一事早已為太子,有何不可?”
沈灼華此刻才紅了眼眶,微微擡起下巴,盡力保持着自己的姿态,不至于落下風。
“所以,我不過是你們計謀中的一環?”沈灼華說:“知曉那個孩子存在時,你們應當很高興吧?”
拿沈韶華的孩子來威脅她,是對付她的上好利器,不費一兵一卒便有了沈家的助力,這個孩子的出現于李元琛而言,當真是天時地利人和。
明霁沉默不語。
但沈灼華卻從他的态度中知曉答案,于是身子不由得打了個寒顫,她想,可能是風雪越大她的病就越重的緣故,隻覺得五髒六腑都疼。
喉嚨裡一股熱流升起,沈灼華發覺口裡都是血腥味,低頭一看,地下是一攤觸目驚心的紅色。
沈灼華半阖着眼,視線朦胧,她覺得自己可能要暈倒了。
昏眩間沈灼華踉跄了一步,看到明霁朝她跑過來。
年幼在京都之時,她從未像這樣覺得,京城的冬日是不安的,稍有不慎,便會跌入這無邊風雪之中,萬劫不複。
沈灼華呼吸淩亂急促,額角浸出冷汗,依舊沒睜開眼。
“久病不愈,加之氣急攻心這才緻吐血暈倒。”
太醫被喚來給沈灼華把脈,過了良久才回話。
紗帳垂着,太醫隻看得見沈灼華被拉出來的手腕。
“殿下,明大人。”太醫恭恭敬敬地朝兩人作揖,“現下已無大礙,但切記不可憂思過度,沈三姑娘又有心疾,需得好生将養着。”
太醫診斷完,便退出去配藥。待太醫走後,丹翠才揭開紗帳。
“你家姑娘何時有了心疾?”明霁将沈灼華搭在外的手腕掖回被褥裡,他盯着床榻上那張不安分的睡顔,又問:“怎麼會這樣呢?”
“姑娘的事大人還是親自去問才好。”丹翠說話極有分寸,這番說辭直接拒了明霁。
李元琛站在一旁,無言了良久,才吩咐下人去将孩子帶過來。
沈灼華見到那孩子總歸是高興的。
明霁俯身靠近,看着面容慘白的人,鬼使神差用指腹輕柔地在沈灼華的眼尾撫了一下:“殿下,以後别再勉強她了。”
丹翠偏過頭看着明霁的手,正欲提醒他這不合禮數,門外便傳來了聲音。
是提醒李元琛和明霁去議事閣商讨要事。
明霁置若罔聞地看了沈灼華好一會兒,終于收回手,又叮囑了丹翠幾句才起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