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冷薄,望着窗内的人影,明霁輕聲推開門。
他蒼白的臉上沒有一絲情緒,見到人時,眸光微動。
明霁聲音啞到了底:“我擾了你清淨嗎?”
“沒有。”沈灼華的聲音落下。
聲音穿過朦胧火光:“可以近一點嗎?”
沈灼華點點頭,明霁還未邁步,她就往前走了幾步。
明霁垂眸仔細打量着沈灼華漂亮的眼眸,拉住她的手腕,将她往自己身前靠了一點,聲音在夜色裡顯得沉而悶,喚她的小名:“泱泱。”
父親偏愛兄長,母親責怪他,算來算去,當年折花贈與他的沈灼華待他最好。
夜色已深,在這寒冷陰暗的夜裡,他手心觸摸到的溫熱,迅速流至他的心尖上。
沈灼華柔聲應“我在。”
——
驟然離開住了好幾年的檀園,沈灼華也不甚在意。
她如一片漂泊無依的浮萍,從外祖家飄進四四方方的皇宮,飄進四面楚歌的丞相府,此刻又到了錦華堂,她沒有家。
回廊曲折,朱紅欄杆上還纏着紅綢,沈灼華坐在廊下,望着陌生的院落,總覺得自己是借住的客,過一些時日就該離開。
“老奴王嬷嬷,攜衆人來給夫人請安。”
沈灼華被打斷思緒,眉心微微一緊,很快便恢複正常模樣。
一個敦實的中年婦人帶着一些年輕女使過來行禮,想必這就是明家老夫人身邊的人,府邸舊人,也虧得願意千裡迢迢從燕州來京都。
“嬷嬷起吧。”沈灼華讓桃夭上前扶了一把。
王嬷嬷眼睛笑眯眯的,道:“老夫人記挂二公子,特派了我來府中做事,為您分憂呢。”
“老夫人年紀大了,不好來回奔波,這才派了老奴來。”
新婦嫁進門,多多少少是要被長輩立規矩的,婆母不在意,長嫂也是個好相與的,可以不必煩心,這邊怎麼又竄出來一個王嬷嬷?
沈灼華知道這人若處理不好,往後再想打發走便難了。
“祖母厚愛,王嬷嬷不必多禮。”
沈灼華笑了笑,頗為和氣。
“夫人,這些是府中的一些女使。”王嬷嬷笑得恭順,“老奴比夫人先幾日來,怕夫人不識這幾個,特意帶着她們來拜見夫人,盼望夫人給個差事才好。”
沈灼華給旁邊的桃夭使了個眼色,桃夭便立馬換上笑容,很是自來熟地挽住王嬷嬷的手臂。
“嬷嬷這是哪裡話,既然是老夫人身邊的人,自然得好生照料着,來日回燕州,莫叫人覺得我們照看不周呢。”
桃夭細細打量了後面幾個女使,眼裡露出笑意:“院裡自有女使,嬷嬷便歇着吧。”
王嬷嬷勉強一笑:“還是叫夫人分點活才好,老奴也不好偷懶。”
“那王嬷嬷想幹點什麼?”
沈灼華靜靜的看着她,面上依舊。
“老奴在燕州時便是老夫人房裡管事的。”王嬷嬷話裡不自覺染了幾分得意,“夫人新開府,若有不懂的,我也好幫襯一二。”
沈灼華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嬷嬷是認為我身邊的女使不夠格嗎?
王嬷嬷眼神瑟縮了一下,身子又福了福,道:“自然不是,隻是丫頭們年紀尚小,怕有不周到的地方……”
斂去笑容,沈灼華目光冷冽清明,分明生得一副清麗嬌俏的模樣,明眸皓齒,年紀又輕,可端坐在那裡,就平端透出一股子威勢,讓人不敢造次。
王嬷嬷沒由得心裡發怵,随即便跪下,顫聲道:“夫人恕罪!”
廊下衆人都安靜得很,都等着沈灼華開口。
掃了眼四周,沈灼華才緩緩道:“王嬷嬷,這是你今日第二次頂撞我。”
聞言,王嬷嬷立馬磕了個頭,“老奴不敢。”
沈灼華輕笑一聲,冷冷道:“我自幼便養在宮裡,你想壓我,也得看自己夠不夠格。”
三月暖陽,王嬷嬷等一幹人卻覺得周身有些寒津津的,皆低頭不敢出聲。
“嬷嬷怕是不知,我坐在高位久了。”沈灼華故意說得很慢,居高臨下看着跪在地上的人,“身邊容不下忤逆我的人。”
王嬷嬷背心一陣出汗,連聲道:“夫人恕罪,夫人贖罪……”
“我且問你,錦華堂裡,是誰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