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招惹佳成縣主,可真是不小心,你說呢?”沈灼華倏爾掀起眼皮,瞥向林彙盈。
“你也不必再來求我,公主府自有定奪,我管不了。”看林彙盈咬着下唇,雙手緊緊攥着手,沈灼華又道:“還有,你應當喚我一聲少主,莫要再叫錯了。”
這林家姐弟本就是她父親那位續弦的外甥,和她不是血親,沈灼華自然不認。若是安分守己也可相安無事,可林南是個不安分的。
仗着相府的榮光,喝酒玩樂,整日花天酒地,一個活脫脫的纨绔子弟,如今竟然調戲李雲蓉的掌上明珠。
“我還有約,就不留表姑娘喝茶了。”沈灼華放下茶盞,越過林彙盈,快踏出房門時,又轉過身看着她,笑道:“表姑娘回吧,在下失陪了。”
——
暴雨傾盆而下,不曾間斷,驚雷轟然作響,寂靜昏暗的夜幕刹那間支離破碎,一道道猙獰驚駭的裂縫閃現。
冷雨連綿不絕,樹林影影綽綽,遠隐逸在墨色中,城郊監察司衛營的轅門高高矗立,兩側旗幟烈烈作響,飄飄搖搖。
門窗緊緊閉着,燈盞經久不熄。
明霁夜中歇息時,總會留一盞明燈。
搖曳的燭火晃動着,牆壁上恍然映照出人影。
香爐中燃起的梅香的馥郁幽遠,氤氲在四周,掩去了外頭的肅殺之氣。
明霁斜倚在書案旁小憩,頭痛欲裂,恍惚間陷入了無邊的夢魇,夢裡是無邊的殺戮和屍山血海,他想逃出去,卻總沖不出那片血腥。
正當他陷得越來越深的時候,齊淵推開了門,裹挾着林間草木的氣息撲面而來。
明霁瞥了一眼來人,低下頭繼續處理手中的公務,聽着回禀。
監察司近日煩憂之事數不勝數,其中屬大長公主勾結朝臣一事最為棘手,京都中的買賣大多都掌控在她手中。
監察司安插了些許人在各路重要的商鋪之中,齊淵就是為了彙報此事而來。
明霁推開窗戶,看了眼飄搖的雨水,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問他:“夫人還未曾回府?”
監察司事多,沈氏也未曾閑下來,據說是在忙戶部撥款一事。
“夫人說族中事務繁雜,得忙上一段時日。”
明霁眉心皺了一下。
“從前也不會如同這般不回府,為何呢。”
明霁總是浮現前日在宮中,沈灼華推開他的模樣,不免得心浮氣躁。
齊淵無言,他如何能知曉,沈灼華身旁的桃夭能來回話就已是好的,怎麼會告知他其中緣由。
“還要再派人去問嗎?”
明霁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目光卻複雜的讓齊淵有些心悸。
低頭沉思未果,再擡頭時明霁已經側身看向安置在檀木盒中的玉佩。
神情是出乎意料的平靜,雙眸澄澈又柔和,眉梢眼角皆是融融暖意。
齊淵頓時明了,心中已下定了主意。
就算夫人不回府,他也得日日派人去請。
但一想起前塵往事,齊淵不由得提醒道:“夫人聰慧過人,借刀殺人之事怕是瞞不了太久。”
明霁的目光在一瞬變得銳利而冷靜,聲音一貫的無情:“那便讓她永遠不知。”
“及時止損,之前的謀劃就此作廢。”
齊淵吃了一驚,驚道:“可公子籌謀已久,隻待夫人探明沈相曾謀劃先皇後之死,父女離心,便能趁沈氏内亂從中作梗,以報仇雪恨。”
明霁轉而平靜問:“若你極其信任之人這般待你,你當如何?”
“……”齊淵吸了口氣,低聲道:“屬下不知。”
明霁笑了,笑容說不出來的冰冷,漠然道:“你不說我也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