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朱紅的高牆最先被日光勾勒出輪廓,大理寺衙門前已聚起一小撥衙役。
“吱呀——”大理寺厚重的偏門緩緩打開,兩個身材魁梧的衙役押着一個身形佝偻的人走了出來。
霍無川身穿粗麻囚衣,頭發淩亂如枯草,臉上并無污漬,一雙眼睛失神無主地盯着地面,再無從前世家公子的風光。
在衙役的再三催促呵斥下,霍無川跌跌撞撞地朝着囚車挪去。
大理寺的已然定罪,霍家三子,德行虧損,草菅人命,然念其祖父之功,貶為苦役,流放夜郎,永不得歸京。
霍家棄了他,為霍百川博得一個好名聲,朝野上下無不稱贊。
衙役打開囚車,用力一推,霍無川便狼狽地滾進囚車。随即,囚鎖重重扣上,一行人向着城外去。
晨間隻幾個稀稀落落的人在街道走動,不時投來目光。
“大理寺羁押罪犯,速速退讓!”
話音剛落,為首的幾個衙役已橫卧在地,囚車前的人,黑衣蒙面,手持長刃,飛速走上前來。
一道白光乍現,血液四濺,霍無川隻覺胸口刺痛,低下頭隻見白刃沒入胸腔,未來得及驚呼,黑衣人便已抽刀後退,轉眼消失。
衙役們都被突如其來的變故吓慌了神,隻見霍無川晃了晃,猛然噴出一大口血來,無力仰頭倒下。
雨絲如針尖,紛紛揚揚自天際飄落。
一聲“喵”叫卻很不合時宜地打破這份甯靜,沈灼華一驚,那狸奴突然一躍而起,似乎被窗外飄飛的雨絲所吸引,竟從半開的窗戶中跳了出去。
沈灼華心中一緊,驚呼一聲,連忙起身探出窗子想伸手去抓,卻已是不及,隻見狸奴直直地朝樓下墜去。
刹那間,樓下一個墨色身影反手将傘面上細碎的雨滴搖落,隻見手腕一翻,傘便朝着狸奴的方向去,傘面穿過風雨,接住後,那人又起身一躍,隻留下一道虛影,再看清楚時,傘柄已經被穩穩當當拎在手中。
“姑娘,是明大人。”桃夭仔細看了看才道。
聞言,如霧的細雨中,拎傘的人擡首朝她望來。
明霁發絲随風輕揚,眼眸中映着雨絲的朦胧,有幾分風雅之姿。
沈灼華微微怔住,“請他上來喝杯茶吧。”
走進雅間後,把貓遞給桃夭,明霁擡起骨節分明的手,将衣袖和肩上的雨水拍了拍。
“多謝。”沈灼華笑吟吟道,“這貓被養得頑劣了些。”
這隻貓是許念秋所養,今日醫館的事格外多,沈灼華依照慣例去問脈後,便帶着這隻小貓一同離去。
明霁坐在沈灼華對面,笑意漸深,“舉手之勞,憑我與你的交情,算不得什麼。”
“交情?”桃夭輕挑眉梢:“是何交情?”
半月前,桃夭知曉唐宛白着人送來的那封信時,把明霁罵了個狗血淋頭。
如今還未到所約的賞蓮宴,可她不似她家姑娘,一旦有疑,必定是冷眼相對。
“休要無禮。”沈灼華扯了扯桃夭的衣袖,“莫不是将家訓全忘幹淨了?”
明霁擡手笑道:“無妨,我是來尋你的。”
沈灼華無奈地瞥桃夭一眼,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忽又奇道:“尋我?”
她與明霁,若是從前,她還會談私情,可如今,她不得不疑心。
沈灼華說這兩個字時不自覺皺了皺眉,遲疑地看向明霁,明霁端起茶盞,“是。”
沈灼華淡淡笑着,聲音卻稍沉了些:“我與你,最好不論朝堂之事。”
“是霍無川被殺一事嗎?”她問。
明霁點頭。
“……””沈灼華看着他沉默了片刻。
明霁率先開口:“有不少百姓都目睹刺殺,為撫民心,此案已交由監察司審理。”
“桃夭。”明霁轉頭對着玩弄貓的桃夭,“随齊淵去拿東西吧,送給你家姑娘的。”
沈灼華頓時意會,知道明霁是想支開旁人,便也勸道:“去吧。”
等雅間内的其餘人走開,沈灼華說:“有話不妨直說。”
那人稍頓,良久,輕笑一聲,“想送你一個小玩意兒。”
他話音甫落,便從袖口裡拿出一個很小的盒子,給她送上紫檀木盒所盛的禮物。
沈灼華沒推辭,從他手中接過木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