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枚玉佩。
沈灼華輕輕打開盒子,隻見一對晶瑩剔透的玉佩靜靜躺在其中,雕刻精細,一看便知價值不菲。
“這是何意?”沈灼華擡頭,目光中帶着幾分探究。
明霁一雙眸子直直盯着他,默然不語。
她輕輕撫摸着手中的玉佩,心中卻是波濤起伏。玉佩溫潤,觸手生溫,難得生出熟悉之感,好像在哪裡見過。
“我不缺這些玩意兒。”沈灼華合上盒子,眉眼間帶着淡淡的疏離。
來不及想這玉佩,沈灼華隻覺得拿在手裡過于燙手,這禮着實不能心安理得收下,将木盒推了回去。
明氏的傳家玉佩,她還不想收。
明霁卻隻是輕輕一笑,仿佛早已預料到她的反應,“你受得起這樣的禮。”
見玉之時,如見其人,以玉通情,可謂心意昭昭。
何以結恩情?美玉綴羅纓。
明霁的用意昭然若揭。
“你高估我了,我與你不過逢場作戲,哪裡用得了?”沈灼華擡眸,牢牢将心底泛起的漣漪壓下去,神色一片冷漠。
将身家性命托付給另一個人,是這天底下一等一的蠢事,想要以一紙婚約困住她,不妨等來日下了黃泉再說。
更何況,還有那封信其中的緣由。
明霁從臉上擠出笑容,他的目光自始至終停留在沈灼華,眉蹙春山,眼颦秋水,她似一塊瓷白易碎的玉,身形精巧清薄,可偏偏擔起重任,不落下風。
“大理寺衙役在囚車旁拾到條劍穗,已經移交至監察司。”
明霁說着,卻依舊沒有收回玉佩。
“那穗子由上等的金絲線編織而成,不像是江湖殺手,倒像是……”
明霁話留了一半,沈灼華很快便接上:“像是貴族公子哥所為,是嗎?”
明霁點頭,指尖在青瓷茶盞邊沿輕叩,雨聲裡突然傳來一聲沉悶的“嘣”響。
安置在木幾上的貓籠應聲而裂。内裡的錦緞軟墊在斷裂處閃着詭谲的光,正是與劍穗同源的布料。
"江南進貢的雲錦。"明霁用劍鋒将殘帛推至沈灼華眼前,"多賞賜給重臣,偏巧,嶽父大人就在其中。"
窗外雨勢驟急,打濕的槐花撲簌簌粘在雕花窗棂上。明霁忽然握住她拈着殘帛的手,掌心薄繭擦過她腕間淡青的脈。
沈灼華站起,猛地甩開明霁的手,腰間綴着的香囊撞翻了茶盞。桃夭所縫的并蒂蓮香囊,此刻正滲出與劍穗如出一轍的金絲線頭。
這些貼身玩意兒一向出自庫房中,若她沒記錯,這枚繡着并蒂蓮的香囊,連同送作賀禮的軟墊,都是用父親送來的雲錦所制。
沈修平的劍穗,也是出自這雲錦。
雨幕中忽而傳來鐵器破空之聲。明霁下意識旋身将沈灼華拉入懷中,幾支箭矢深深楔入她方才坐着的地方。
"西南角樓!"明霁攬着她腰肢躲進屏風後的死角,手中茶盞已化作暗器擲向窗外。瓦片碎裂聲裡,他溫熱的呼吸拂過她耳畔:"霍家恐搭上大長公主,你弟弟落入圈套了。"
外頭的聲響很快便止住,冬禧提着濕透的裙裾,推門沖進來:“刺客已服毒自盡,屬下失職。”
暗衛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明霁既然要與主子談事,自然不會準許她跟在一旁。
匆匆從對面樓閣趕來,還沒來得及動手,刺客便已經服毒,她探過脈搏,無力回天。
沈灼華擺了擺手,冬禧會意,安靜退到門外等候。
箭矢尾羽上熟悉的鸾鳥紋樣刺入眼簾——這是李雲蓉慣愛用的印記。
隻可惜,光憑一個紋樣,奈何不了權勢滔天的大長公主。
“你的脈象?”明霁握住了那纖細的皓腕,忍不住皺眉問。
陸昀禮不曾透露半分病情,他原以為此毒早已解開,可沈灼華的脈象薄弱,怎麼看都不像是身體康健之人。
“無礙,換季身子難免弱了些……”
沈灼華掙紮着,想再度抽回手,可腕間卻如被鐵鉗鎖住,絲毫動彈不得。
與之一起的,是倏然貼近的熱息,獨屬于明霁身上的梅香。冷峻的面容近在咫尺,根根分明的長睫下,一雙眼眸深邃幽黑,不見喜怒,目不轉睛盯着人時,仿若能洞悉世間一切虛妄。
明霁隐約猜到了什麼,極力克制卻依舊散着寒意:“你的毒……究竟是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