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一直下，屋檐和地面都被打得噼啪亂響。

又一盆水從内室端出來，等在内廳的桃夭不免得皺起了眉頭。

太醫院真是一群無用的繡花針，若是許念秋來，這高燒早就退了，偏她家姑娘想順水推舟，這才特意請太醫來瞧，借口尋明霁回來。

桃夭坐了太久，起身時案上茶盞被衣袖帶翻，在青磚地上摔得粉碎，她也沒去管，一心等着吳淩。

桃夭忍不住在内廳來回踱步，這雨聽得她都有些害怕了。她正胡思亂想着，門前“砰”地一下，潮濕水汽随風猛地沖灌進來。

"我已将劍穗調換，你去禀明姑娘。"吳淩閃身入内，發梢還沾着夜雨。

桃夭如釋重負地點頭應好，“姑娘如今還在昏睡，待她醒後再說”

本都朝着内室走了好幾步，桃夭突然想起了什麼，又朝着吳淩靠近，認真叮囑道：“你速速離開，免得一會兒那位回來了察覺異常。”

床榻上的沈灼華面容蒼白卻發着高熱，明明是在昏睡，可眉頭卻一直沒松過。聲音啞悶，時不時呢喃叫着阿姐。

近身服侍的侍女們手忙腳亂，方才喂的藥又被吐了出來，喂不進藥，如何能好。

“主君，您先在外……”

門口守着的侍女還沒來得及阻攔，便被明霁一手推開。

他渾身染着寒氣，眼中的焦灼越發明顯，腳步急促地闖了進去。

本以為是沈灼華的調虎離山之計，可聽齊淵說禦醫都換了好幾個，恨不得立馬走到沈灼華身邊看個究竟。

“服過藥了嗎？”明霁的衣擺上還帶着水漬，他心裡焦急，連衣裳都未來得及換。

“奴婢喂過，可……可姑娘喝不下，又盡數吐了。”一旁的侍女低着頭，不敢直視明霁。

明霁：“禦醫如何說？”

“寒氣入體，氣虛無力，可除此之外并無異常，卻一直高燒昏睡，太醫也診不出病因來”

明霁想了想，怕是沈灼華的毒複發，又問：“桃夭呢？她為何不在？”

“桃夭姑娘拿來了藥方，正在親自煮藥。”

明霁正欲問哪裡來的藥方，桃夭便帶着藥快步走到了床榻前。

桃夭本想自己去喂，可明霁搶先一步将人抱在懷裡，輕輕搖了搖。

明明午間都還在出遊，不過幾個時辰就憔悴成這樣，盡量放輕了聲音哄道：“泱泱，起來喝了藥再睡。”

迷迷糊糊間，沈灼華聽見了熟悉又心安的聲音，下意識的嗯了一聲回應，“太苦了，我不想喝。”

“我不要喝——”沈灼華半阖着眼，手輕輕拉着明霁的衣袖，她是在是沒什麼力氣，隻能扯一扯。

“乖，得喝了藥才能睡。”明霁輕撫着沈灼華的背，示意桃夭喂藥。

才剛喝了一口，沈灼華便吐了出來，藥順着潔白的脖頸留了下來，染在衣裳上，明霁慌忙拿巾帕去擦。

明霁又哄了幾聲，許是沈灼華聽進去了，往後再喂的藥都沒吐出來。

沈灼華神色恹恹，隻覺得自己又要再次嘔吐，一句話也沒說，躺在明霁懷中，緩慢閉上了眼。

——

"問出來什麼了？"簾後傳來女聲。

"監察司沒透露。"侍衛跪地，"明大人的意思是，人和證物都需留在監察司。"

水晶珠簾鈎發出清脆碰撞聲，李雲蓉塗着丹蔻的手指拂過珠簾，輕笑出聲："好個明霁，竟如此狂妄。"

“他以為做我那侄子手中的刀便可高枕無憂了嗎？”李雲蓉忽而笑了。

最是無情帝王心，萬人之巅的皇帝，一切謀劃都是為了自己，若威脅到皇權，論你何等權重，何等忠義，皆難逃一死。

"可惜這世上最鋒利的刀——"李雲蓉笑得愈發陰冷，"也難逃銷毀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