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當！”

注解素雅的白瓷杯被寬大袍袖一把拂落，茶水刹那間潑灑出來，瑤脆震響，碎片與茶香一同散開。

宮女的裙擺被濺濕，顧不得多的，被吓得花容失色，馬上跪地叩首道：“殿下恕罪！縣主恕罪！”

她不敢擡頭去看，隻一味伏低着顫抖的身體。

長樂宮的端安公主雖不苟言笑，卻從未苛待過宮人，可那佳成縣主一向嚣張跋扈，前些日子進宮問安，還責罰了一個灑掃的宮女。

所幸，端安公主發話了。

“退下吧。”

李元瑤語調冰冷，似冬末春初那料峭的風。

宮女如釋重負，立刻拾起一地的碎瓷片慌忙退下。

秦樂不滿着皺眉：“這些宮人是愈發懶散了，殿下何不好好教訓一番，以儆效尤。”

若是她近身伺候的人如此不稱職，早就被拉出去打闆子受罰了。

李元瑤面色有一瞬的冷凝，轉而臉上就恢複了淡定，“宮人也是人，動辄打罵成何體統？”

遍京都，恐怕就秦樂這般暴虐，還毫不掩飾。

秦樂卻不以為意，笑道：“一群卑賤的奴婢而已，想打便打了。”

李元瑤眸露嘲諷，真是愚不可及。

“不提這些晦氣的了。”秦樂好似沒看懂李元瑤的眼神，話鋒一轉，道：“殿下的驸馬選了哪一家？”

李元瑤伸手去拿茶盞，腕間的玉镯碰在紫檀桌沿上發出清脆的響。她望着瑩潤皎潔的玉，忽然想起幾日前在慈甯宮中，李玉安帶的玉墜。

這玉珍貴，千金難換，請工匠精雕細刻後，镯子給了她，玉墜則到了沈灼華手中。

"縣主慎言。"她垂眸掩住眼底波瀾，"驸馬人選自有母後和皇兄定奪。"

秦樂卻依舊不依不饒："聽說去年秋獵，陸小公子奮不顧身救了墜馬的殿下。"她故意将"奮不顧身"四字咬得纏綿，眼角斜斜掠過屏風後那白釉玉壺裡的合歡花。

李元瑤心頭一跳。那日松林深處，陸昀禮替她系上披風。男子指尖的誤觸了她的臉頰，燙得她紅了臉。

"不過是臣子本分。"她捏緊手中的茶盞，"縣主若實在好奇，不若去問問陛下？"

殿外忽起喧嘩，是慈甯宮的宮女前來通傳。秦樂起身，腰間禁步撞得叮當亂響："殿下這長樂宮倒是熱鬧得緊，我便不擾殿下了。"

秦樂眯起眼，輕笑道："殿下可知，沈三娘子正在慈甯宮問安。"她湊近半步，鎏金步搖垂下的流蘇幾乎要掃到李元瑤的臉頰，"殿下認為，她與太後娘娘會商讨誰的婚事..."

"放肆！"

李元瑤霍然起身，眼中的陰鸷讓人不寒而栗。她終于明白今日秦樂為何而來，這大長公主知道自己不日便要定下婚約，派自己女兒來吹耳旁風，挑撥離間。

"佳成縣主，背後議論太後可是重罪。"

秦樂臉色驟變，想起自己母親的囑咐，即刻認錯："我知錯了，殿下恕罪。"

"縣主往後應少進宮。"李元瑤緩步走向外，陽光在她身後拖出長長的影，"你已經及笄，不好好磨煉性子，日後怕是難找夫家。"

“送縣主出宮。”

——

“娘子，端安公主到正殿了，太後娘娘宣您過去。”

沈灼華指尖拂過案上鎏金香爐，一縷青煙袅袅散開。

堂外吹進來的微風拂動珠簾，玉石懸在絲線上微微搖晃，撞出清脆的響聲，又在青磚地上隔出影影綽綽的光，殿門大開，外頭日光正盛，沈灼華看了一眼午憩的李玉安。

鎏金香爐突然被染上一抹殷紅，沈灼華迅速用帕子捂住嘴。血珠順着指縫滴落在青磚上，很刺眼。

"三娘子！"宮女慌忙上前，正欲轉身去尋太醫，就被她冷厲的眼風釘在原地。

“快去收拾，别驚動小殿下。”

宮女得了令，立即便拿過殿中備用的巾帕擦拭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