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大人知曉我殺人無數,不妨試試?”
他臉上冷漠如冰,不是在說笑。
沈淨遠微微一怔,臉色沉下來:“難道她還能弑父?”
明霁不再客氣,眸色刺骨的冷,盡是嘲諷之意:“父慈子才孝,大人您說呢?”
他身為一個外人,尚且知道這位沈相大人對子女親緣何其淡薄。
說是買女求榮也不為過,沈灼華不過是一枚棋子,歪打誤撞地成為繼任者。
若非如此,下場怕是比沈韶華還要凄慘。
二人尚在無言對峙,下人的通傳打破了甯靜,明霁笑着退出了前堂。
沈灼華梳妝打扮後,依舊遮不住病容。
本就膚白勝雪,一襲玄色衣裳更襯得露在外的脖頸如白玉無瑕。
脊背挺直,腰肢束在窄帶中,不堪盈盈一握,蒼白的唇色更添幾分脆弱。
沈灼華的容貌和她的母親葉端宜不大相像,可葉端宜鐘愛素淨的打扮,可今日這裝扮,和她的母親如出一轍。
沈淨遠一時恍惚了神。
真像呐,連眼中的冷然都一樣。
當年,才生下沈灼華的葉端宜也是這樣虛弱地來到他面前。
二人就此和離,一刀兩斷。
沈灼華沉默了一會兒,道:“女兒想見父親一面。”
“見為父做什麼?”沈淨遠壓下心中波瀾,正色道。
“女兒……”她抿了抿唇,忽而淡然笑道:“我想問,您為人父時,為何如此薄情寡義?”
沈淨遠為人臣時,雖有罪過,但不可置否的是,他對大齊盡心竭力,造福百姓之功數不勝數,可作為一個父親時,是如此失職。
可那位高權重的丞相大人隻平靜注視着她,那雙漆黑的眸中,隻剩下深不見底的打量。
司空見慣的冷漠,還帶着恨鐵不成鋼的歎息。
過了一會兒,他才問:“你是在怪自己的父親嗎?”
怪?
沈灼華被這個字眼刺激到了,随即險些失笑。
自己這位父親,在提醒她,莫要不知天高地厚,也莫要妄想報仇。
沈灼華擡頭,正視着沈淨遠威嚴的眼神:“女兒不敢。”
“女兒隻怪自己。”她說:“隻怪自己沒有早日查明真相,荒廢了這些年。”
“你好自為之,若因一己之私使朝堂不安,為父也保不了你。”沈淨遠話音都變得狠厲,居高臨下。
“這朝堂早就腐爛了。”沈灼華眸色微沉:“用多少人的血才鑄就了那座高台?”
“信那虛無缥缈的律法,不如信我,強權壓人,我便自己獨坐高堂,以暴制暴。”沈灼華道:“更何況,我不怕死,我比任何人都豁得出去。”
在宮裡那麼多年,整日圍着舉國上下最有權勢的幾個人打轉,她自小便懂,局勢瞬息萬變,一朝同生共死,一朝反目成仇,情之一字最靠不住。
“父親可以默許自己女兒遇害,我也可以。”
沈灼華說得很平靜。
好似面對的不是自己的親生父親,而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亦或者說,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