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德彰好像算出曲蘭亭的到來,直接把他讓到演武的木闆擂台之上,仔細看,是浮木連接,縫裡的水漫上來退下去,晃晃悠悠,讓每個站在上面的人不自覺的半蹲,就像馬步的姿态,這是水匪的法子,當年,他就是憑借這一手,抓住無數水匪——富得流油的海上聚寶盆。勞德彰直接則是解開了衣服,光着膀子。
“來,比一場?”
雖然是詢問他,但是已經開始系緊腰帶,半俯下身子,一副迎戰的表情了。
曲蘭亭出身的勳貴世家也不是浪得虛名,他雖然不善水戰,但是無論單打獨鬥,還是戰策兵書,都是讀過的,一腳沾濕了剛剛換上的鞋子,這種扣眼的牛皮鞋子,趕的太急,總感覺沒有柴溪腳上那雙好看,至于舒适---跟腳是真的。
“那就先請勞将軍手下留情!”
“點到為止?”
“點到為止!”
兩人一抱拳,水上的兵士都不再對打,圍成一圈兒,等待着精彩——他們将軍也有近十年沒有在他們面前露過身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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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我是送親使,并非---”
“公主,誰稀罕當公主?憑什麼?從小連京都都沒有呆過,随便封一個什麼狗屁公主,就讓我遠嫁荒漠?”
女子哭訴着,扯開自己的圍帽,扔在一邊,暗夜裡,他隻見女子的臉很白,反着月光,女人的手臂很涼,涼到他不好推開,任她抓着自己的手。
“程姑娘,咱們---還要繼續趕路,你要是醉了,就早點兒---”
“哼,你明明知道,這個和親是成不了,咱們都得死,一個也活不了---何必自欺欺人呢?”
遣妾一身安天下,不知何處用将軍,她的伯父就是将軍,卻不能出兵,滿朝貴族靡靡奢華,養不起一個程家軍,他又經曆一遍那個崩壞了信仰,崩壞了忠誠的前世嗎?裴東錦是清醒的,無比清醒,他湊在那個已經瘋狂的女子的臉上,想看清的她的模樣,上一回,就是上一回,直到自己死去,在自己的屍體邊飄蕩,也沒有能看清那個被新登基的官家,也就是景福王送到燕廖和親的女子的長相面貌。哪怕自己和她---
“你怎麼不說話,怎麼?還做着能回京升官的幻想,做和親使---不是你自己求來的?裴家---哈哈---怎麼會鬥得過王家謝家,徐家,楊家,盧家---以及無數已經站在帝國高台上的世家,外祖父積攢的法度和家業,都攏到幾家的手裡,打仗不成,讓我一個粗鄙的武人女曲和親,那些琴棋書畫的姑娘怎麼不去?你們文人領袖的那些淑女,此刻不講氣節了?母親說的對,你祖父是理想主義者,我過去不理解現在明白了,你呢---就算報仇,你也做不成,因為你---你是你祖父理想的實現者---怎麼可能?你呀---還是束手就死吧---和我---和本公主一樣---”
裴東錦再聽一遍這話,不像第一次,充滿懷疑,想掙紮出來,想證明給她看,自己可以,這回,他知道,佳陽公主睿智,這一世她早死---不對,這是上一世---她沒有早死——也是死了的,就再剛剛,不是剛剛,是兩個月前,失蹤于北境,嘉陽公主真的她寵愛的女兒,證明可能成為最好欺負,最好拿捏的一個,被送給燕廖做的還是妾室,是舉朝之辱。
“---公主還說什麼?”
他有些幽幽的,不像作假的嘴說出來的,好像---也不期待答案。
女子更迷糊了些,笑的咯咯如銅鈴,悲切的如同那曲送燕山,裴東錦卻聽出了凄厲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