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建平的人生本該一帆風順,可沒有想到因為這個道貌岸然的人,竟徹底颠覆了。
地窖被炸,他沒來得及逃出去,憑着對妻子的擔憂硬撐到有人将他挖了出來。瞎了眼的毒醫,名副其實不是什麼好人,将他的骨頭和經脈重新複原,那種滋味,他現在回想起來都覺得難忍。
眼看着他即将康複,毒醫卻收了手,提出要報酬。
什麼報酬?
以身試藥啊。
他無法動彈,泡在藥桶裡,隻留着那雙眼,傳遞着些許恐懼。
毒醫将哩蟲腫脹的屍體撈出藥桶,又丢了一隻新鮮的下去,手指在水中攪了攪,無所謂的勸解他,試藥沒什麼的,甚至說不定會讓他變得更強大呢。
他稍稍擡眸,看見唐建平眼裡一閃而過的仇恨,他不動聲色,加了一個重擊:相比起從惡人手中奪回你的妻子,這點疼痛又算得上什麼呢?
這時,他才知,陳秋時圖的是他的妻!
緊随而來的,是不見天日的試藥,和逐漸癫狂的毒醫。毒醫總有很多法子控制住他,讓他甘願或者被迫答應試藥。
當他走出那間石室時,竟然已經過去了六年多,而他,确如毒醫所說,變得強大了,不然毒醫怎麼會死得那麼輕松呢?
唐建平音調平緩,口中說的人和事好像與他無關一樣。他眼角掃過陳秋時,已經沒了怨恨,隻留了十足的輕蔑。
陳秋時掙紮着,可越是掙紮,捆在身上的藤蔓勒得越緊,被花瓣捂住的嘴,隻能發出嗚嗚嗚的聲音。
“平郎”
女子年過三十,面容依舊嬌俏可人,她的睫毛長而密,浸濕之後,更顯楚楚動人,嘴唇微微抿起,兩側的梨渦就釀了一壺酒。
唐修平兩根手指捏着她的下巴,她擡着頭看青梅竹馬長大的男子,已經是十足的陌生了。
“收起你這幅模樣,我已經不吃這套了。”
他手指用力,原以為早就不會對這對狗男女有什惡魔情緒波瀾,可他低估了自己的恨意。
過了這些年,他早就查清楚了事實,這女人是自願跟着陳秋時跑的,那一連串的陰謀裡,多多少少也有她的手筆。
門外廊檐下,傳來小孩細碎腳步聲。
同光手心的人動了一下,他側過頭,瞥見小孩梳着雙髻,手裡還拿着木質的馬車玩具,那玩具……
他多看了一眼,嘴角發出嘲笑,兩隻手環緊帶着小姑娘往後飛身而起,她驚呼一聲,搖晃不穩坐在了樹枝上,下意識抓緊了身邊人腰間的衣帶。
黑暗樹影下,白衣男子眼眸沉了一些,看似輕描淡寫一般瞥了眼那隻小手。
“你膽子挺大”
“嗯?”
卻不見同光再做回答。
小孩叫嚷的聲音像掉在水裡,冒了兩個泡,咕哝一聲就沒了。
她看着唐建平,隻覺渾身惡寒,那個孩子不過三四歲罷了,父母作惡,稚子無辜啊。
“平郎!你怎麼下得去手?你看看他的眼!”
這時,樹上坐着的姑娘才發覺,小孩子那雙瞪大了的眼和唐建平的八分像,她回過頭看向同光,似乎在尋一個肯定的答案。
同光一臉淡漠,答案不能更明顯了。
她呼出一口氣,手指抓得更緊了,不是說:虎毒不食子嗎?
卻聽見唐建平嗤笑一聲,道:“惡的可不是我,是你啊,你這個當娘的人,為了這一時的榮華富貴,竟讓自己的親生兒子自小就食毒啊,所以他明明七歲,卻看上去三四歲。”
他狠狠将女子甩開,轉身擡腳踩碎了小孩的馬車玩具,自言自語道:“與其讓你們将他培養成畸形異類,不如重生為人。”
碎作幾塊的馬車,散在小孩手邊,從中滾出一顆鐵球,表面布滿了小孔。
同光擡起袖子遮住她,幽淡蓮花香鑽入她鼻間。
聽見噗嗤幾聲,緊跟着女子絕望的聲音。待她再次睜開眼,又回到了最初的秋千上。
她從高空回落,“阿父?”
身後空無一人,石桌旁也沒有人。
她慌張跳落地上,身上穿着的還是娘親給她縫制的衣裙,可整個院子已經布滿了灰塵,屋檐處還挂着蜘蛛網。
“娘親……”
她試探性的一間房一間房找,可無一例外,忽然聽見有人聲輕喚了一聲“囡囡”,她迅速回身,朝着聲源處跑去。
與此同時,前方霧氣變得濃厚,逐漸變成紅色,伴随着一串清脆聲傳來,她來不及思考就闖了進去。
猝不及防撞上了迎面飛來的、密密麻麻的銀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