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意早些時日被紀無和謝辰陽挑得明朗,彼時隻想着眼前他隻是一魂魄,再怎麼樣也要等自己魂歸了再說,誰會料到半路殺出了一個燕安時。
舒酒心思單純,情智未開,看不清楚燕安時眼裡濃烈的占有欲。
但他看得出,應該說所有在場的人都看得出。
他開始不疑燕安時的話,舒酒應真是他的舊識。
也是在那一瞬間,他看清了自己心裡的不安,原來不是因為遲遲未能魂歸啊,原來是因為這姑娘啊。
所以,他挑明了。
他問她:“待陪我上了昆侖之後,你準備做什麼?”
舒酒答:“去找李簌簌。”
在預料之内,他點點頭,“我陪你去。”
舒酒擡頭,詫異道:“為何?”
他答:“不為何,我就想你在我眼前晃悠,不然我日子過得不開心。”
看着她還是疑惑的臉,同光捏緊了膝蓋上的拳,豁出去了。
“我一直陪着你可好?”
“就當你背着我走了這幾重山,踏過幾條河的報酬,就當我見不得你被人欺負”
“就當我心意在你”
後面這句他說的很輕很輕,她沒聽清,但他無論如何也不肯再說了。
舒酒開始有些懂了,今夜的同光實在怪異,哪有人話都沒說完就翻身睡覺去的啊,甚至還直接回了荼蘼傘裡,她倒也沒多想,隻認為是他消耗太多,回去養魂了。
她翻身下床,鞋襪都沒穿,踮着腳跑過去将荼蘼傘拿到床榻邊擺着,和以往同光養魂時一樣。
可經過這一番,她的瞌睡徹底沒了,不知過了幾柱香的時間,窗子被掀開一個小角,玄燭蹑手蹑腳竄了進來,扒在她肩頭,那模樣俨然就是已經看了好一會兒好戲了。
它搖着頭,歎着氣,“啧啧啧,我有沒有和你說過,不要和他有什麼男女之情,沒有好果子吃的。”
舒酒:“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又去偷看了些什麼故事?”
是了,它每次看到了世間情愛啊、仇怨啊的故事都少不得要和舒酒講上一講,它是這世間收集故事和講故事的能手,樂得講,她恰好是這世間好奇心十足的白紙,樂得聽。
所以,男女之情她不懂,但是聽得可不少。
玄燭往前挪了挪,小聲說:“他剛才說喜歡你呢。”
沒有得到它想象中的回複,它伸出手拍她,“你怎麼不說話了?睡着了? ”
閉着眼睛的舒酒,呼吸一點也不穩當。
玄燭哼哧兩聲,搖着頭歎氣。
有的窗戶紙沒有挑破的時候,大家都可以假裝什麼都沒事發生,依舊打打鬧鬧,親昵的觸碰似乎也隻是會在彼此心上劃撥兩下,表面上影響不大,但一旦說了出來,一切都不一樣了,要再若無其事就變得萬分困難,正如現在。
無心的同色衣衫,都讓她覺得耳紅心跳,這種情緒沒人可說,除了玄燭,可它又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她表現得明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
同光一臉淡定,眉眼含笑自然的将荼蘼傘放到她手裡,“我養好了。”
越來越濃的青木香味讓心跳聲音都變得很大。
她快速點了點頭,沒有接話,害羞的起身往外走。
“姑娘,這是要去哪?”門口守着的小厮見她一個人突然沖出來,臉頰绯紅,還以為這院子又出了什麼事。
可她隻顧悶着頭往前走,彎彎繞繞,也沒看路,岔到哪裡自己都沒注意。
她心思亂,這一夜她不是沒梳理自己的心,可是沒梳理清楚,到底還是自己不明白情愛為何。
風吹葉動,沙沙作響。
但是他喜歡她啊,這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也不是什麼犯了大錯的事,玄燭說了這正是她好拿捏他的時候,她跑什麼?
“呵”
她回想起自己的逃跑,忽然覺得可笑。
這時才發現,已經走到了一條完全陌生的道路上,周遭全是高聳的柳樹,回身望去,石闆路也被柳樹枝遮得嚴嚴實實,密得讓人新生不安,而頭頂的樹枝雖說是稀疏,但也遮擋了不少的陽光。
同光沒來,燕安時也沒在。
她兩手空空,突然意識到不對勁,但為時已晚了。
來時的路回不去了,隻能硬着頭皮往前走,她喊了幾聲“有人嗎?”
沒有人回,直到第四聲落,才有聲響。
卻是烏鴉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