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下的路走得不夠踏實,舒酒看着前面九曲回腸的路越走越窄,如今堪堪夠一人側着身子擠過去了。
她這體質,多是不該與柳樹靠得太近,她心裡反複提醒着自己。
可這雙眼就是不受控制想看看這狹窄道路盡頭到底是什麼,要藏的這麼隐秘幽深。
更何況想回頭已經是不太可能的事了,她一隻腳已經邁進了柳樹狹窄甬道裡,回頭看來時路又一次被柳樹埋了起來。
這時要是還反應不過來這林子有問題,那就實屬隻能自己認栽了。
她捏緊了拳,心裡對同光還是寄有希望的,他和荼蘼傘都不會離開自己太遠,再不濟,再不濟她還有月魄。
思及此,勇氣又多了一份,順應着心裡那個念頭,小心翼翼鑽了進去。
甬道那段,豁然開朗,滿目的柳樹全部都換成了繁花叢,終于是走到了盡頭。
一扇古樸陳舊的木門正好被圍在花叢中,很舊很舊,但很幹淨,應該是有人時常打整。
舒酒拿起那把大銅鎖,用力扯,也沒什麼用,她透過門縫往裡看,再尋常不過。
正要轉身的時候,倏地看見了溫了凡,手裡還抱着那隻沉黑的盒子。
她重新回到門縫邊,看見正對着的房門開了半扇,一隻青白褶皺的手伸出來,手裡端着一隻琉璃碗。
也就是這一眼,讓她渾身都繃緊了,手腕的疤無緣故地開始疼,一不留神她腿軟了一下,銅鎖撞擊到門上。
“誰?”
聲音是從門裡傳出來的,像是來自地獄一樣的刺骨,重重地将舒酒彈飛在地。
一口血噴在地上,眨眼就被吸到了地上,她背後的那些柳樹枝無風也揚起了舞。
有人靠近那扇門了,她驚慌地往後挪。
“是舒姑娘嗎?”
就算再驚慌,她也能聽出溫了凡此刻聲音裡的激動。
是了,同光從荼蘼傘裡醒過來是因為她的血,那麼溫了凡的荼蘼傘指不定也需要她的血,還有門口那隻手的主人。
她用力拍打着手腕,試圖喚出月魄。
月魄曾經助同光誅殺奸邪,她沒有這個本事,但是月魄被同光的靈力溫養那麼多年,總是能和同光有一絲感應吧。
月魄确實出現了,在她腕間瑩瑩環繞。
銅鎖被控制着落了,陳舊的木門“吱呀”一聲打開了,首先入目的撐開了的荼蘼傘。
她渾身緊繃,盯着又被“成神”了的溫了凡。
但這次和上次不同,溫了凡整張臉如同石膏一樣的白,脖頸覆着裂紋,閃着金光的瞳孔紅絲逐漸布滿。
“果然是你。”
他笑起來邪性十足,這哪是什麼成神,簡直就是魔化了。
舒酒看見他渾身冒着黑煙,周遭的繁花也瞬間凋謝,地上一股股的黑煙往他身體裡鑽。
“溫了凡,你要做什麼?”
溫了凡緩慢轉頭,咔吱咔吱地響,“我和你目的一樣啊,養鬼啊,隻是我運氣比你差,沒遇到養了昆侖大祭司的荼蘼傘。”
他突然桀桀發笑,“但是沒關系,我剛才發現,原來你才是寶啊,我可以把你養在荼蘼傘裡,昆侖也好,九陽宗也好,朝廷也好,又算得了什麼呢?”
“呵,憑你?你應該也聽說過我把聽雪小築和舒氏的魂全泯滅了的事。”舒酒心裡沒譜,一步一步往後退,若真的是退到柳樹甬道那裡,就遭了,根本沒有還手餘地,但照着溫了凡的話來說,她對于荼蘼傘看來不止是結個血契。
溫了凡:“那是他們無能,如今我有半開化的荼蘼傘在手,還有......想要在這個我精心準備的地方抽取你的魂,有什麼難的?”
陰氣極重的地方,抽一個全陰體質的魂魄,對于此時的他而言,的确不難。
“是嗎?那你來試試。”
她微微歪着頭,瞳孔逐漸變了色。
溫了凡沒來得及躲閃,被她的視線困住,雙腳變得很重,慢慢地沒能再往前邁,“這是”
“小酒。”
一隻柔軟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她渾身一顫,僅剩的一點意識帶動着她轉頭,可她并沒有看見身後的人,就沒了意識。
最後瞳孔裡的紅褪去了,瞳術被她硬生生收回去了,視線裡看到的是一角雪青衣擺。
與此同時的另一邊,同光第二次回到原地,收回來的熒光粒子也沒有帶來好消息。
燕安時的劍尖挑破小厮的咽喉,血流了一地,腳邊躺着四五具屍體,男男女女,沒有一人說出她的蹤影。
甚至守在門邊的小厮都隻是說看着她朝着大門口方向跑出去了。
“收起你的殺意,他們不見得真的知道,即便知道,事後也沒人逃得掉。”
同光耐心強留着一分,已經過去三個時辰了,他一點也沒有感應到舒酒,荼蘼傘的金蓮也在一寸寸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