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終究,是要在此落幕的。
“梵哥……”
唐郁狼狽站定,諸位弟子長老就在身後,什麼面子也不顧了,他雙手捂住眼睛:“可你若走了,我身邊真的就再沒别人了。”
知交零落實實是人生常态……
在過去的幾百年裡,唐郁常常以此安慰自己,以為自己已然釋懷灑脫,如今放覺……
他做不到。
“可我卻沒想過,在長角之戰結束五百年後,我們還以如今的結局收場。”
相逢故人卻不識……該死的梵燈淨,連告别的機會都不肯給我。
淩歌沉默無言,緩慢靠近他,無聲站在他身後。
“秘境的傳送門……開了。”
分明是大好的消息,弟子說出口時,聲音卻自覺壓低,不忍地移開視線。
“弟子預備,分批撤退!别辜負前輩創造的大好優勢!”
唐郁可以感傷,白钰卻不敢逗留,連忙招呼弟子撤離。
他還想對唐郁說什麼,卻見唐郁一擡手,眼睑半阖,看不清神色。
“你們先走吧,我還有些事情沒處理好。”
唐郁凝望着遠方,梵燈淨引動命運,不止抗下了那把巨劍,還一并帶走了許多手無縛雞之力的傀儡和大妖小怪。
他捂住胸口,深深呼吸……
在得知梵燈淨死去的那一刻,大驚大悲,神魂上無形的枷鎖驟然一空,他周身所有氣息悄然收攏,歸于沉寂。
這時候不論誰來查看,都隻怕會誤以為他是個普通人罷了。
——大乘的界限,無聲突破。
白钰沒發現有什麼不妥,欲言又止後,還是選擇遵從他的意願,領着弟子深深鞠躬,悄無聲息離開秘境。
禦無讓拍拍白钰肩膀,目光看向唐郁的方向:“我先留下。”
“明白。”白钰又瞅瞅唐郁身後那個弟子,淩歌隻裝作不知情。
他又氣又笑,甚至想強行把人撈走,卻突然想到對方此時合體中期的實力。
“……”行行行。
其他宗門世家沒什麼留下來的立場,也還要帶着弟子回去複命。
雖然有像紀無恙這樣,還想着加個聯系方式的,但很快就被罵沒眼色,沒多久,這地方就隻剩下了唐郁三人。
紫色星辰籠罩之下,唐郁沒工夫去在意身後站着的幾人,雙眼激蕩情緒褪去後,終于再次染上幾分死寂。
淩歌隻一眨眼,身前的人就沒了人影,驚慌失措間,合體期的目光放去,這才松了口氣。
黑袍瞬行至玄恪身旁,無視他震撼到無以複加的眼神,那人還想說些什麼,唐郁已然揮劍落下。
——人頭落地。
“生命啊。”唐郁輕聲。
他不想也知道玄恪想說什麼。
不是已經跑得夠遠了嗎?
他是怎麼追上來的?
他什麼時候這麼強大了……
唐郁不再多說了。
玄恪啊……五百年前的妖族太子,合體巅峰的一代天驕,殺了無數人,有唐郁在乎的,也有不在乎的。
長角之戰由于妖族太子的提前布局和天塹般的實力差距,人族死傷無數,唐郁性命垂危間方問鼎大乘。
如今那人揮令下的巨劍讓他摯友再一次倒在他眼前,情緒暴風中,他沖破秘境壓制。
他曾經拿玄恪當做自己最大的對手,最棘手的人物。
而向來視生命于無物,冷性無情,奸詐瘋癫的人,終究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原來妖族太子的生命,也輕如鴻毛。
長角之戰。
這場鬧劇,到此為止吧。
血液點滴落在他衣袍,也濺在他臉上,被唐郁輕描淡寫拭去,他仰頭看天。
那個在他人生中一直充當着北極星一樣的人物,手持權杖,在這一刻,将巨劍壓制揮落!
那人也徹底虛幻成星芒,比五月春風、十月落葉還要輕柔,像風停時的細碎發絲一樣,輕飄飄地落下。
“梵哥……”唐郁語噎,原來到這時,他還是會心痛。
一閃形到梵燈淨幻化成的星芒下方,顫抖的手指向上迎去。
隻是還沒落到手心,那幻影就蓦地向上飛去,頭上紫色天幕也驟然暗沉。
幕布之下,巨大的吸引力自上方升起,星輪越來越大,開始散發出耀眼的光芒,同梵燈淨的星點靈魂交相輝映!
刹那間天地共鳴。
仿佛一場巨大的靈魂盛宴。
唐郁一瞬間心底發寒。
他雙手狠狠攥拳,忍耐許久的性情霎時爆發,怒上沖天,字字句句咬牙切齒。
“把他的靈魂……”
“還、給、我!!”